深夜十一点。
床头挂着的输液瓶终于空了。
霍祈骁握住女人的手腕，取下输液针，将她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凉的手捉在手心捂了一会儿，才塞进被子里。
见她仍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仔细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
房门刚关上，床上的女人便眼睫轻颤着睁开了眼。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昏暗的光线将天花板染成灰暗的颜色，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姜云皎有短暂的恍惚。
发生了什么？
她在哪里？
想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可她刚一动，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像是要炸开。
记忆回笼。
她想起来自己之前去了姜家。
下了很大的雨。
雨珠砸在身上又痛又冷。
然后……
她看见了霍祈骁。
两人住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她好像总是在麻烦他。
姜云皎感觉头没那么疼了，便缓缓起身，下床走了出去。
客厅里只亮着落地灯，空无一人。厨房光线明亮，隐隐有食物的清香传来。
她循着香气和光亮慢吞吞地走到了厨房门口。
食物沸腾的咕嘟声，清晰的传来。
身姿挺拔的男人静静的立在灶台前，正拿着勺子缓慢的在锅里搅拌。明明是烟火气十足的场景，可男人身上透露出的却是不识人间烟火的清贵，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粥已经熬煮得软烂浓稠，很适合病人食用。
霍祈骁放下勺子，关火。
按照医生的判断，那个病人，也该醒了。
他转过身，抬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女人，脚步顿住。
女人一头浓密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将巴掌大的小脸衬得苍白如雪。平日里宽松舒适的睡衣穿在身上，越发显得羸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散。
目光落到她赤着的双脚上时，霍祈骁狠狠皱了下眉头。
“姜云皎，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他俊脸冷沉，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姜云皎察觉到他的怒气，小声开口，“我……”
“闭嘴。”霍祈骁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的怒气积攒已久。
从她今天下班坐上司明择的车那一刻开始。
她要是再惹他，他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云皎靠在他怀里，神色有些错愕。
就算是霍祈骁给她做助理的时候，他和她说话的语气也只是公事公办的冷漠而已，也还算客气。这是第一次，霍祈骁用这种冷漠的毫无余地的语气和她说话。
他身上的气压低得吓人。
姜云皎有些无措的咬着唇角，就这样乖顺的被他抱着。直到被他放到了沙发上，她也一动都不敢动。
霍祈骁放下她之后，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姜云皎张了张唇，却没有勇气叫住他。
他一定觉得她很麻烦吧。
总是连累他，总是给他带来麻烦。
霍祈骁拿着外套和拖鞋从卧室出来，就看见沙发上的女人低垂着头颅，一副像是被抛弃了的可怜模样。
拖鞋放到地上发出的声响，引起了女人的注意。
她抬起头来，眼神清澈干净。她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读出他此时的心情，想知道他是不是很烦她。
霍祈骁故意移开眼，将她外套披到她身上，又敛着眸子去给她穿鞋。刚握住细瘦的脚踝，就感觉脚踝的主人缩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找到了她过冬的棉拖。
大夏天的，她不想穿这个。
霍祈骁抬眼看她，表情算不上友善。
“我不冷……”她辩解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低了。
他仍旧看着她，薄唇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所以？”
语气听起来没有发火的迹象。
但姜云皎觉得，她要是说出让他不满意的答案，一定会引发自己无法承担的后果。
“穿这个挺好的。”她默默垂眼，配合的将脚往棉拖里塞，“我就穿这个。”
她这副识时务的乖顺小模样，让霍祈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但很快，他又冷下脸来。
在姜家的院子里，淋着雨跪那么久，也没见她识趣的低头服软。
这会儿倒是乖了。
算了。
他跟这样一个笨女人计较什么。
“你之前要说什么？”
给她穿鞋的男人仍旧蹲在地上，冷不防的突然说这么一句，让姜云皎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他耐着性子解释，“在厨房的时候。”
“哦……”姜云皎当时原本是想说她有点饿的，可现在想来，她才发觉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他的照顾，还理所当然的向他提出要求。
和她结婚，他什么好处都没有，反而是她得到了他的照顾。
他平时寡言少语的，高兴不高兴也很难让人看出来，她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霍祈骁等了半天，除了一声“哦”，这女人是不打算说了么？
“姜云皎，你打算今晚就这样和我耗着？”
“……”
他竟然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和她耗一晚上？
这男人较起真儿来，还真是可怕。
姜云皎沉默半晌，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抠紧沙发，忐忑不安的出声，“对你来说，我很麻烦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的直接下了结论。
这女人心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霍祈骁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来，活动着有些酸麻的长腿。
姜云皎的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一路移到他的脸上。
不回答是什么意思？
默认？
就在她思索霍祈骁是不是默认了她的说法时，他突然出声，“有件事情，你好像忘记了。”
“什么事？”
“我现在住的是你的房子。”
“嗯。”姜云皎点头，可这和她前面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面前的男人若有似无的勾了下唇角，随即俯身凑近她，“所以，你都没嫌我穷，我为什么要嫌你麻烦？”
两人之前的距离近得过分。
只要有任何一方稍微往前凑一下，就能亲吻到对方。
这样的距离，完全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以及眼中最真实的情绪。
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说谎哄她。
姜云皎眨了眨眼，先是“哦”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软声安慰他，“你不要太在意这些，没钱只是一时的，你以后肯定能赚到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