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周晓有一次犯病,用椅子狠狠的打向自己的腹部,就…没了。”
那天周晓倒在地上,血流了满地的画面,杨鼎现在还记得。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虽然他已经尽力二十四小时守在周晓旁边,医护工作人员也用最大的努力保护周晓安全和健康,但,人又不是神,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周晓一方面认为孩子是一种罪恶,可是身为母亲的天性却能让她无法接受孩子的死亡,更无法接受孩子是被自己亲手所伤害。”
“为了暂时稳住周晓,主治医生退而求其次,用演戏时假装有身孕的道具绑在周晓肚子上,让周晓误以为自己现在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时欣越听越觉得离谱,身形晃了两下。
难怪周晓浑身上下那么瘦,肚子却突兀地大。
天啊……
周晓那么善良单纯的女孩,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待她?
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在孤儿院长大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有了爱人,有了自己的家,却在即将迎来新生命的时候遭此横祸。
“你先去找钟医生吧,周晓现在身边还离不开人。”
贺屿宁自始至终观察着时欣的状
态,看她脸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任何血色,及时打断杨鼎,温热的手掌稳稳的搂着时欣肩膀。
他能感受到时欣将大半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面对血淋淋的真相,时欣的腿早已软了,根本承担不起自身站立。
如果不是贺屿宁在旁边,说不定此时的时欣也和刚才的杨鼎一样,直接瘫坐在地上了:“贺屿宁,带我去看周晓,我也要去照顾她!”
以前上大学时,时欣有一次不小心着凉发烧到三十九度,是周晓在她出租屋的小床旁边守了两天两夜没合过眼,又是喂药又是换热毛巾,才让她慢慢好转。
现在轮到她回报周晓了。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去照顾别人?”贺屿宁无奈,一把将时欣打横抱在怀里,以免她不顾一切的想跟上杨鼎的脚步,“有杨鼎就够了,人太多了,也会打扰周晓休息。”
精神病患者最需要的就是安静,最怕遭遇刺激。
以周晓要强的性子,大概也不想让自己最卑微难堪的一面被朋友看到。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脆弱就是用来在朋友面前袒露的。
但周晓的童年经历实在特殊,她对于亲密关系的理解不能用普通人
的脑回路来推测。
贺屿宁将时欣抱到一间空病房里,让她靠在床上。
刚想开口,余光忽然瞥到时欣裸露在外的小腿脚踝处。
“你受伤了?”
贺屿宁蹙眉,看着那白皙皮肤上的一抹鲜红。
“嗯?”时欣也顺着贺屿宁的目光低头,诧异,“什么时候弄到的?”
光顾着担心周晓去了,完全没感觉。
“应该是被花瓶碎片划伤了,你好好坐着,我去给你拿酒精,消消毒。”身为医生,贺屿宁对病人的伤口尚且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更别提是对时欣了——虽说只是个三四厘米长的小伤口,但如果感染,后果也不堪设想。
时欣完全没听进去。
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脑袋瓜嗡嗡作响,贺屿宁的声音对她来说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到贺屿宁从隔壁器材室拿了纱布绷带回来,时欣都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跟个木偶似的,嘴巴微微张着。
“你要相信钟明轩。”
贺屿宁一边说着,一边在时欣脚边蹲下。
“那家伙平时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正形,大.大咧咧的,但在专业方面,放眼整个a市,不,应该说放眼整个华国,都
没几个比他更强的。”
“他就是亏在了不大会写论文,所以一直评不上职称,有时为了完成医院里每年至少一篇sci的任务还要求助于我。”
“但这并不代表他差劲。”
“在临床和治疗方案的运用上,钟明轩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只是单纯的很难将他的理念用文字转述出来而已。”
或许直男都有这毛病。
嘴笨,不会组织语言。
贺屿宁的声音很慢很轻,好像一片轻轻拂过时欣焦虑不安的心上的羽毛,不知不觉间就让她内心平静下来。
“呼……”
时欣闭着眼睛深呼吸几次。
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许多事,而她这几年的遭遇也不算是顺风顺水,对于突如其来的真相,时欣已经有了一定接受能力。
不愿面对又如何?
命运可不会因为你的软弱,而对你稍有仁慈。
只有强大起来,面对最不想面对的,才能真正解决问题,才能让自己变得比上一秒更加强大。
“谢谢你。”
看着贴在脚踝处的创口贴,时欣心里又有了底气。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有贺屿宁陪在身边,不是吗?
有贺屿宁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
还是想去看看周晓,嗯……如果会打扰到她的话,我就隔着病房门口的玻璃,远远的看看就好了。”
时欣眼睛还有些红彤彤的,是她刚才不知不觉间流下的眼泪。
贺屿宁伸手将她眼角残余的泪痕擦了下,点头。
“好,我带你去。”
……
精神科。
贺屿宁方才出手到底还是有分寸,只是在周晓身上留下了一些外伤,并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为了防止周晓再次发病,钟明轩特地加派了两名护士守在周晓病房门口附近,以便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
“对不起,钟医生,是我的失职!”
护士长深深的埋着头,对着钟明轩鞠了一躬:“我应该留一名同事守在科室内的!非常抱歉!”
“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人是我叫走的,就算要追究责任,我才应该是第一责任人。”
钟明轩摇头,安慰地拍了一下护士长的肩膀。
护士长在精神科兢兢业业的工作了有十几年了,责任心和工作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不怪她。
确实是意外情况。
“钟医生,关于这位病人的病情,我已经苦恼了很久,这次趁您在,刚好跟你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