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洛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望着那双通红的眸子,他竟觉得背后一凉。
“要不是为了洛辉鸣,你以为我愿意在你手下一工作就是五六年?我不介意十字教会游走于灰黑地带,但我介意成为一个无用的领导的左膀右臂,那是对自我价值的亵渎。”Jenny冷笑,卸下了最后的伪装。
她看不惯洛澄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身为教主却没个教主的样子,耽于执念,逃避现实,这些年要不是炜爷在他身边兢兢业业拉业务、做预算,财库早就被挥霍一空了。
她眯眼,从怀里掏出枪支,上膛,对准洛澄。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犹豫。
“你杀了自己的孩子,枉为人父!枉为领袖!现在开始,我,Jenny,正式脱离十字教会!”
她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是决心,也是对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告白的哀悼。
看着曾以为忠心耿耿的下属举枪对准自己,洛澄摇头叹气,有悲悯也有无奈,却唯独没有恐惧。
这房间里都这么多枪口冲着他蓄势待发了,还缺她那一把?
再说…
骷髅面具又笑起来。
咯咯咯
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指甲刮擦黑板的尖锐感,刺耳又诡异。
贺霆琛下意识把怀里的时欣护得更紧,目光紧盯着洛澄,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氛围剑拔弩张,孟晨终于也颤颤巍巍开了口。
“爸……”
他从小没经过什么风浪,对眼前场景的接受能力远不如Jenny,进门开始就愣在原地,像个木偶似的,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直到现在才沙哑着说出了第一个字:“你真的把哥杀死了?他…做了什么要让你下这样的毒手……”
看着一动不动的洛辉鸣,孟晨只觉得好像被人给了当头一棒。
是,他是嫉妒洛辉鸣。
可他最疯狂的想法也顶多只是帮助时欣逃出洛辉鸣的掌控,却从来没想过要要了洛辉鸣的性命!
哪怕下属和后辈都对他所作所为发出了质疑,洛澄也还是没产生任何悔意,负手而立:“他做了什么,还不明显吗?”
“我的手下,为了他和我做对。”
“我的小儿子,第一反应也是责备我心狠手辣,而不是关心洛辉鸣做了什么让他父亲愤怒至此的错事。”
“能笼络人心到如此地步,怕是早就有异心了!我身
为他的父亲、他的领袖,杀了他,合情合理。”
一席话,让孟晨眸子里最后的一点光亮也跟着暗淡下去。
他知道洛辉鸣和父亲向来不和,却没想到,别说亲情了,两人之间怕是连最基本的情感连结都没有。
为什么?
头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逐渐崩塌了,孟晨愣了会儿,忽然痴痴地笑起来:“所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得到过父爱,对吗?”
洛辉鸣也是。
但凡洛澄对洛辉鸣留存有一点点感情,也不至于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所以,洛澄自始至终就没把他们当成过亲人看待,充其量只是他统治教会、为他心目中真正的妻女寻找续命方法的工具。
“我亲爱的儿子,醒醒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在十字教会,想要活得轻松,就要断绝七情六欲、让年轻人与生俱来的一腔热血变得冰冷,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在像个婴儿一样妄想得到父爱?”
“砰——”
Jenny再也听不下去,扣动扳机,手中的枪发出鸣响。
下一秒,安装在房间四壁的枪口也仿佛受到了召唤,接二连三地射出子弹,对着洛澄袭去。
上百颗子弹同时从
四面八方射向他,弹头穿过黑袍,直接将那黑色布料打成了“蜂窝煤”,密密麻麻全是窟窿眼。
瞬间,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一朵鲜血四溅的烟花盛开。
贺屿宁下意识闭上眼,一滴血液溅在睫毛上。
再次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冷了脸色。
原地,只有一条千疮百孔的黑袍安静躺在地上,湿漉漉的,沾满鲜血,甚至还在不断往外流淌。
黑袍里的人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闭眼到睁眼,整个过程加在一起也不过两秒,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洛澄……不见了。
“不对。”
贺屿宁蹙眉,伸出手指沾了几滴溅到脸上的红色液体,又点在舌尖尝了下。
苦的,还有种塑胶味。
再细细一闻——空气中所谓的腥味也是各式各样工业香精勾兑出来的,乍一闻起来还挺逼真。
“逃跑了?”
Jenny万万没想到洛澄竟会在她眼皮子底下来个大变活人,手中的枪抖了下,眉头紧锁——也是,整个庄园机关四布,连日常居住的卧室里都能放上千支枪的人,做什么事都不稀奇。
“先撤吧。”
贺屿宁向Jenny使了个眼色,
朝着床幔方向抬了下下巴。
床上的人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走,我给你们带路。”Jenny绷着脸,平时爱极了干净的她利落俯身,将洛辉鸣背到身上,鲜血蹭上她的白大褂,她却丝毫不嫌弃,目光坚定,大步向前,“洛澄多半在庄园某个地方暗中观察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贺屿宁正要跟上去,孟晨却忽然从身后扯住了他的衣袖:“把兰兰也带走,洛兰兰是无辜的。”
为了扶持洛辉鸣,洛澄从来不让孟晨接触教会内部事务,铁了心要把他养成“傻子”,他平时无所事事,做的最多的就是守在洛兰兰病床前照顾她。
一来二去,总归有些感情。
当然,绝不是男女之情。
他和他那对谁都能产生爱情的父亲可不一样。
虽然洛兰兰大部分时候都在昏迷状态,但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如果孟晨恰好也在,就陪她聊聊天。
她被保护得很完美,天真,无邪,单纯,甚至不知道自己生在一个所有人手上都沾满鲜血的家里,还以为自己和世界上千千万万普通女孩一样,等治好了病,就能和父亲一起平静生活。
直至今日,孟晨也不忍心告诉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