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霆琛看黄清夏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不怪他反应大。
这段时间以来,他本就承受了太多压力,濒临爆发边缘——他来找爱人,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丝安抚,想听一句“我没有,我至始至终都是曾经你爱的那个女孩,不曾背叛你”而已,可……
爷爷骗她,女朋友也骗他。
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好好和他在一起。
什么叫和魏书月结婚,背地里和她继续做爱人该做的事,不可理喻!
……
越大的风波,紧接着的是越深刻的沉默。
贺氏集团领导结构迎来了巨大的变化,可每一位高管都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半句闲话都不敢说。
原因很简单。
一旦说了闲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大家都战战兢兢,也不知两方势力最后究竟是何方取胜,只能先保持沉默不去站队,等战况更明了时再做抉择。
贺霆琛蔫头耷脑,整日提不起精神。
他想过主动联系黄清夏,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可每次看到通讯录上那熟悉的名字,心中都莫名生出几分胆怯。
他不敢。
也不想再从黄清夏嘴里听到什么难以接受的话。
或许,正如爷爷所说,他应该认清现实。
但此现实非彼现实。
他要认清的,不是不可能和贺屿宁和谐共处,而是当时光匆匆流去,眼前人面貌或与此前相似,可皮囊下的灵魂却再也不复当初。
想了又想,贺霆琛最终还是把“我们分手吧”五个字发送了过去。
而黄清夏久久没有回复。
大概是睡着了。
没有给黄清夏第二天醒来再回话的机会,贺霆琛一咬牙,狠心将她删除拉黑,甚至连相册里保留的照片都删得干干净净。
在删除最后一张照片时,贺霆琛的心痛得像千刀万剐。
那是…他们当年确认关系后,拍的第一张合照。
两个人都很腼腆,灿烂的太阳下,他们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阳光过于热辣。
……
凌晨两点。
贺霆琛翻来覆去睡不着,仿佛整个人都堕入了深渊,哪怕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床上,也有种不断下坠的感觉。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双手颤抖着给贺屿宁发出一条微信。
“哥,我和夏夏分手了。”
本以为贺屿宁还在睡眠中,可过了两秒,贺屿宁竟然罕见地及时回复了他——只有一个字:“好。”
“哥,这是没睡
还是早起?”
“早起,和你嫂子去国,办点事。”
“你不管贺氏啦?爷爷这两天在家发脾气呢,听保姆说还私下约了王德华好几次见面,你不担心?”
“贺家,我在意的只有你和婷婷。”
“……”
贺屿宁说话向来没什么起伏,转换成文字,看起来就愈发平淡,可贺霆琛却硬生生从这几句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话里听出了重于泰山的情谊。
还有背后一层潜台词。
他知道,贺屿宁这是在给他留空间。
如果他决定按照爷爷的意愿,侵吞贺屿宁名下的权力和资产,贺屿宁远在天边,无法进行“反抗”。
此举相当于是变相地将资产“让”给贺霆琛。
无数人眼红的东西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只要贺霆琛想要,伸伸手就能够得到,就看他要不要去拿。
咽了口唾沫,贺霆琛退出聊天界面,打开微博,搜索了贺屿宁的名字。
果然,自开会之后,曾经含沙射影的营销号纷纷闭上嘴,甚至有几个还做贼心虚地删除了之前发表的相关言论。
而那份所谓的证据,也被指向并非贺屿宁名下项目。
反倒是另一段视频传得火热。
王德华已经五十来岁,五年内换了三四个助理,个个肤白貌美,前凸后翘,年纪二十五岁上下。
除了那段两人在茶水间互动亲密的视频外,神通广大的网友还扒出了王德华历任助理辞职后的去向——其中两个怀了孕后被送往国外,带着私生子活得滋滋润润,第三个属于玩腻了丢掉的垃圾,接受不了失去奢侈生活的落差,下海了。
助理们的微博小号也被扒了出来,隐晦的记录了她们和王德华行不苟之事的点点滴滴,精彩至极。
舆论已经开始反转。
相信过不了几天,贺屿宁身上莫须有的脏水便会被洗得干干净净,而贺川……算了吧,他已经烂透了。
连老爷子都不想管他和他爸。
……
十几个小时后。
由于临时改动出行时间,贺屿宁和时欣乘坐的是贺氏名下的私人飞机,落地时,国的清晨刚刚来临。
两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生物钟时差调得刚刚好。
贺屿宁在国名下有一幢别墅,距离机场大约一小时车程,两人一落地,一辆红色跑车便在附近等着。
看见贺屿宁,坐在跑车驾驶位上的车主按了两下喇叭,抬手对着贺屿宁猛挥,热情扑面而来:“贺屿宁!我在这
儿!我在这儿!”
他金发碧眼,中文有些蹩脚,但在外国人里也算得上是熟练。
“好家伙,这辈子居然还能有幸看见你身边出现女人?牛啊,这就是你说的结婚对象吧?还是别的妹妹?”
时欣:“……”
这话当着她面问啊?
还真不拿她当外人。
“时欣,这是我在国读书时的朋友,叫他Allen就好。”贺屿宁朝着热情澎湃的Allen投去无奈的眼神,没搭理他,附身在时欣耳边介绍道,“他人比较神经大条,也喜欢开玩笑,别放在心上。”
要不是了解Allen为人,他高低教训他一顿。
其实刚和Allen合作研究项目时,贺屿宁曾为他跳脱的性子苦恼过好一段时间,后来慢慢习惯了。
时欣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看得出来,凡是跟贺屿宁玩得好的朋友,性格中外向成分占比很高。
毕竟贺屿宁已经冷得跟冰块似的了。
要再来个一样冷的……难以想象,恐怕两人凑一块一个月都说不上十句话,更别提培养友谊。
“喂,贺屿宁,怎么不说话?该不会真是别的妹妹吧?”
Allen咧嘴笑得露出白花花的大牙,吹了声口哨。
第三百五十九章抵达国
“不是我夫人还能是谁?”
贺屿宁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半年不见,Allen的嘴还是这么欠。
“哈哈哈,我就知道!像你这种一板一眼的传统z国男人,永远体会不到左拥右抱的快乐!”他打了个响指,这才转过头的时欣问好,“嫂子,初次见面,你好你好,你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漂亮!”
“刚和贺屿宁认识那会儿,这小子刚和初恋女友分手,每天过得跟行尸走肉似的,我还和其他同学打赌,赌他这辈子会不会有第二春。”
贺屿宁:“……”
“嘿嘿,也就只有你这种有气质、有颜值的美女能够把贺屿宁收入囊中了,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时欣忍不住笑出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她的初恋女友?
“闭嘴吧你。”贺屿宁被Allen的聒噪烦得不行,一记眼刀扔过去,“早知道就假装没看到你的消息了。”
不是他主动叫Allen帮忙。
是Allen听导师说他要回国,屁颠屁颠
给贺屿宁发微信,自告奋勇要当他的私人导游和司机。
贺屿宁拗不过,也就同意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哎呀,客气什么,都是朋友,这句谚语还是你教我的呢——为兄弟两肋插刀。”Allen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快要踩到贺屿宁雷点,嬉皮笑脸地打开车门,不再多废话,载着两人一路向别墅疾驰而去。
一路上,时欣从Allen口中了解到了贺屿宁许多往事。
虽然贺屿宁一路黑脸,可她却听得很起劲,Allen也说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把贺屿宁读研时每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给时欣讲清楚。
“嫂子,你不知道,贺屿宁那会儿在学校可受欢迎了。咱们学校里头亚洲人本来就不多,他长得又好看,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好多小姑娘争着抢着约他出去吃饭看电影,全都被拒绝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gay。”
“后来熟了之后一问才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念念不忘的女人,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噢,白月光!”
“我们院另一个研究小组,有个叫魏书月的,为了追求贺屿宁,硬是给导师塞了几万美金,让导师强行把她安排进贺屿宁的小组里,专门给贺屿宁打下手,贺屿宁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特有毅力。”
“可惜还是没让贺屿宁动心。”
“这不,今天我本来是要去其他学校做宣讲的,一听贺屿宁要带他结婚对象回国,我二话不说就把工作推了,说什么也要来见你一面,看看能让贺屿宁心甘情愿步入爱情坟墓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
贺屿宁闭着眼睛,忍耐。
好不容易到了别墅,贺屿宁第一时间打开车门,带着时欣下车,面无表情扔下一句话:“再见。”
“诶?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方便。”
“喂,我就是说两句实话而已,你没必要连杯茶水都不请我喝吧,你们z国人讲究的待客之道呢?”
“没有茶。”
砰。
贺屿宁毫不留情关上门。
Allen对来自东方的茶叶可谓痴迷至极,贺屿宁来之前,他求着贺屿宁一定要帮忙带几盒龙井茉莉六安瓜片之类的玩意儿,恨不得隔着屏幕给贺屿宁跪下似的,贺屿宁也顺手替他买了不少,本想着下车前给他,但……呵呵,他改变主意了。
时欣无奈地摇摇头。
有一群闹腾的朋友陪在身边,也挺好的。
贺屿宁从
小孤独长大,需要陪伴,而且是比常人更多的陪伴。
虽然贺屿宁表面上不声不响,强硬得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得了他,但那只是他从小生活在黑暗里锻炼出的伪装。
真实的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屿宁,你也别对Allen这么凶,他能推掉工作来接你,也足以说明他是真把你当朋友看啦。”
或许Allen表达方式过于奔放,但好歹是真心实意。
这已经很可贵了。
贺屿宁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他对Allen也不差。
就他那成绩……放在普通人里算是佼佼者,但在世界顶级的医学高等院校内,只能算是吊车尾。
要不是他整个研究生生涯中不辞辛苦带着他做实验、写报告、发论文,一点一点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知识原理,他恐怕早就被逐出学校了。
更不可能毕业后还留在导师身边当助手。
“时欣,你知道的,我只是不太擅长表达感情,不是没有心。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感受得到,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回馈。”
他低头,将时欣抱住。
其实在Allen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当初是怎么在失恋的阴影里煎熬,怎么通过服药来缓解心中的压抑时,他心情同样复杂。
一方面,他不想让时欣知道他脆弱的一面。
也许是习惯了独当一面,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具有优秀的人才配被喜欢,如果表现出自己不够强大的样子,或许……会失去他本就不多的爱。
他想在时欣面前塑造一个能够依靠、值得信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给她兜底的伴侣形象。
另一方面,他也期待时欣从他人口中感受到自己的爱之深刻。
什么甜言蜜语,什么海誓山盟,他都难以启齿。
他只想做实际行动去表达爱,却又常常因为表达得过于沉默而被忽视,所以,Allen也算是帮了他一把。
“嗯,但有时候表达也同样重要。”
时欣理解他。
她当然能看到他的爱,但别人不一定,比如同事,比如师长,比如朋友……万一产生误会,对谁都不好。
贺屿宁沉默了阵:“我会试着改变的。”顿了下,他又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学校看看我的研究生导师?”
难得来一趟国。
自然要回母校看看。
“好呀!”时欣笑着点头——听完Allen的叙述,她正好想要多了解了解读研时期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