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还给我......”
低沉沙哑，如同恶魔一般的吼叫声从黑暗的天空传来。
声音传到地面上的时候，那声音已经小到和蚂蚁呼吸声一样微弱了。
晚上九点，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中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响起。
雨水一直哗啦啦地落下，很快，校园里慢慢积起了水。
除了部分宿舍楼，所有的教学楼窗户都黑压压的，只有闪电不断照耀在这些黑色的窗户里。
也就是在这时，一栋教学楼五楼的某间窗户亮了起来，白炽灯的光芒映照着空气中密集的雨水。
灯光洒落在地面的积水上，映照着夜晚深处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灯光亮起以后，陈阳就一直看着玻璃里反光的自己。
黑色的眸子与陈阳对视，脸上大面积烧伤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
正如那些医生所说，自己的疤痕正在逐渐愈合，淡化。
刚返回学校的时候，的确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可能是被自己的伤疤吓到了，一开始没有人愿意接近自己。
但是两个多星期的时间过去以后，同学们也就渐渐习惯了。
加上自己的疤痕淡化，很多人也就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就是偶尔会听见有人骂自己是舔狗。
这段时间没有看见校花向晚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事情给对方造成了一定心理负担。
不过转念一想，陈阳觉得自己有些自以为是了，凭什么人家就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呢？
至于那位实施校园暴力，泼硫酸的同学，陈阳不知道她怎么了，反正学校已经将人开除。
根据有些同学的小道消息来说，那女生早就成年，估计得承担刑事责任。
就在陈阳看着镜玻璃里的自己沉思的时候，房间里一阵急促的男声传来：
“妈的，你看什么呢，赶紧的，抓紧时间，明天赛季就结束了，我得抓紧时间上分。”
陈阳看着学校电脑房亮堂的灯光，说道：
“你把灯全打开，就不怕别人发现吗？”
张家荣拍了拍胸脯，说道：
“没办法啊，这里用的是一个电路，没有开关，只有一个闸，要使用网络的话，电灯就会直接打开。”
陈阳叹了口气，说道：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有人发现这件事以后给我俩举报了一人一张处分？”
张家荣摆摆手：
“莫担心，阳子，今天是周六，学校里没多少住校生，老师都回家了，剩下的住校生一部分偷偷溜出去谈恋爱了，还有一部分是学习仔，能发现巡查教学楼的只有保安。”
“那你就不怕......”
陈阳话还没有说完，一根中指就对着自己竖了过来：
“怕个钩子，老子今天给值班保安一人一包华子，有效时间到凌晨，放心玩。再说了，这要被发现了，看到你脸上的疤痕，班主任发处分的手也伸不出去，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
妈的，肥仔，好心机！
陈阳正想着，张家荣说道：
“诶，你咋回事，心不在焉的，好像你从医院出来以后，就换了个人似的。”
陈阳很诧异地说道：
“可能有一点影响吧，老觉得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醒过来以后，觉得现实世界里的东西，都很不真实，有种梦幻的感觉，好多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张家荣说道：
“何止是，以前咱俩都是屌丝，现在你连学校里大胸妹都不看，简直太不正常了。”
话音刚落，张家荣就搂着陈阳往机房里走去：
“别怕，等摸上鼠标的那一刹那，你就回来了。”
陈阳叹了口气，心想也是，也许自己再摸一摸鼠标，屌丝双子星就君临天下。
张家荣站在一台电脑面前拍了拍，随后就是一阵闪电照射在机房里，把明晃晃的教室弄得更加亮堂。
闪电结束以后，张家荣说道：
“这，就是学校刚刚进的货，设备勉强OK，哥们黑掉了关机自动清扫电脑的程序，之前上课的时候，我偷偷把游戏下载完毕了，话不多说，上号！”
话才刚刚说完，陈阳就已经坐下用手按了一下主机开关。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还是老样子，安奈不住了吧，你看这鼠标，像不像塞纳河畔的春水，你看这键盘，像不像......”
“肥仔，这电脑坏了啊。”
陈阳按了好几下电脑主机的开关，但完全没有反应。
“卧槽，不应该啊，上周还是好好的啊？”
说完，张家荣也按了几下开关，但是完全没有反应。
“你大爷的！看我降龙十八掌，开！”
张家荣一巴掌拍在电脑主机上，紧接着，就是闪电划破长空，一阵雷声轰鸣的声音过后。
雨水哗啦啦地砸在玻璃上，掩盖了张家荣拍主机的声音，楼下的积水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没过脚踝的趋势了。
“诶，肥仔等等。”
陈阳叫停了张家荣，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主机，他清晰地看见，电脑主机里，有些许红色的液体流出来。
陈阳也下意识用手拍了拍主机壳子，随后主机板上掉落下来一颗螺丝，紧接着主机外板就脱落了一半。
“卧槽，你把电脑整坏了，不关我的事奥。”
话音刚落，陈阳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就伸手把主机外板扯了下来，打算重新安装。
可就在主机外板拆下来的一瞬间，红色的液体哗啦啦地从主机里流出来，陈阳和张家荣低头一看，两个人同时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陈阳只觉得双腿发软，大脑里一片空白，尽管坐在地上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膀胱一个劲抽搐着。
主机里没有什么芯片，主板，里面放置的东西，陈阳这辈子都不敢想象。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血肉模糊，五官已经看不清楚了。
因为主机里的空间是有限的，所以那个人头是被什么东西压扁以后装进去的，近距离观察，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充斥着两人的鼻腔，很快，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就出现了恶心的生理反应。
张家荣跪在地上一个劲呕吐，陈阳捂着胃干呕了好一阵，强忍着胃部的痉挛。
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坐过山车的时候，明知道自己恐高，还是忍不住往下看，陈阳也不例外。
明明知道那东西很恶心，但是他依旧没忍住扭头再次看了一眼那颗被压扁的人头。
人类对于未知的东西就是这样的。
也就是这一看，陈阳正正好好与那头颅上流着鲜血的两只眼睛对视，随后陈阳开始浑身颤抖，那种熟悉的痛感再次袭来。
陈阳觉得两只眼睛有一种被针刺穿的感觉，随后这种痛感顺着眼球弥漫在眼眶，然后充斥着大脑，两股热液从陈阳眼睛里流了出来。
陈阳用手摸了一下脸颊，发现自己眼睛一直在流血。
是眼睛的伤还没有好吗？
陈阳还来得及思考，忽然，他身体进入了一种莫名的僵直状态，两只眼睛的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了淡蓝色，血水不断从眼睛里流出来。
陈阳身子一挺，整个人睁着眼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失去了意识。
——
当陈阳醒过来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几近绝对黑暗的空间，再者，他就听见了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
此刻，他正在一个熟悉的楼道里告诉奔跑。
陈阳想停下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能停下来，他手舞足蹈地在楼道里狂奔。
等到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周围的环境稍微清楚了一些，陈阳定睛一看，发现这竟然是学校教学楼的走廊。
而且自己刚刚所在的机房，就在这条走廊上。
诶等等，自己刚刚不是还在机房吗？
“救命，救命......”
急促沙哑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迸发出来，陈阳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声音，他试图控制身体，但依旧无法操控肌肉神经，自己就好像是附身在这具身体上的某个普通魂魄一样。
一边急速奔跑着，身体还一边不断朝后方张望，但是后面依旧是空荡荡的一切，陈阳不明白身体为什么要一直回头看。
奔跑的过程大概持续了十五秒左右，就在这具身体路过机房的一瞬间，陈阳的视野里啥也没有看清楚，紧接着身体就摔倒在了地上。
随后，似乎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身体的腿部将他拖了进去。
等到身体回头看的时候，机房里却什么都没有，红色的血迹流淌在机房里......
“啊啊啊啊啊——”
一阵沙哑的惨叫声从陈阳身体里迸发出来，根据身体的视野望去，陈阳看到自己的左腿没了，似乎是被什么外力直接扯断的，鲜血还在一个劲流淌。
但是陈阳并没有任何触觉，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呆呆看着断裂的左腿。
身体一边惨叫，一边朝四周望去，陈阳没有看到断肢，也没有看到是什么东西弄断了腿。
照道理来说，人在失去躯干的时候，那种疼痛和出血量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运动的。
但是陈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随后以单脚跳的姿势朝着门外跑去。
陈阳静静地聆听着身体的呼吸声，那是一种很深沉，很恐惧的呼吸。
单脚跳还没有走几步，紧接着，陈阳就看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飞溅的液体，不一会儿，自己眼前的视野就开始急速下落。
砰的一声传来，自己的视野紧紧贴着地面，然后地覆天翻地转了几圈，再定睛一看的时候，陈阳面前是一具没了脑袋和左腿的尸体。
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身体的脑袋在一瞬间被斩断了，刚刚的视野是陈阳脑袋掉落，滚落在地上的情景。
没有脑袋的身体在空气中晃了几圈，随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陈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本来自下往上的视野又一下子变换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把陈阳的脑袋举了起来。
再之后，陈阳听到了一阵骨头咔咔咔的声音，伴随着几声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
滋溜滋溜和皮肉撕裂的传入陈阳耳朵中，等到陈阳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时候，他才觉得眼前的视野清晰了一点。
周围基本上是全黑的，陈阳只能看到一条缝，缝隙外的世界是灰色偏黑的，勉强可以看到机房那些电脑的轮廓。
陈阳有注意到，有一个黑色，巨大的身影轮廓慢慢站了起来。
陈阳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不由得再次咯噔了一下，那黑影，绝对不是人！
身型足足有两米多长，呈现长条状，长条的身体上还长有手脚一样的东西，此刻，那黑乎乎的身体正在不断蠕动。
陈阳还没反应过来，那家伙就像蜘蛛侠一样趴在天花板上，用手扯开机房的中央空调盖子，身体像浆糊一样在一秒钟之内缩了进去。
随后，陈阳觉得脑袋一沉，再次失去了意识。
——
“卧槽，陈阳，陈阳......”
张家荣的声音再次响起，陈阳虎躯一震，猛然坐起拼命喘着粗气。
陈阳环顾四周，亮堂堂的机房，不远处的主机还在往外流着血，自己和那东西已经有一段距离，估计是昏迷以后，张家荣把自己带离了那个主机。
“卧槽，你他妈的什么情况？吓死老子了。”
陈阳脸色惨白，后背满是汗水，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张家荣说道：
“我刚刚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看了眼那人头，紧接着就倒在地上眼睛流血，浑身颤抖，老子以为你被吓晕了，让你远离那东西然后掐了你一会儿人中才醒过来。”
陈阳叹了口气：
“看来我就睡了几秒钟。”
“对的，对个屁，现在是说这个东西的时候吗？”张家荣掏出手机，然后开始拨打报警电话，“妈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叫警察来，要不是今天没咋喝水，老子真得吓尿。”
对，没错，这才是正常逻辑。
陈阳觉得身子软软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静静地看着张家荣报警。
忽然，陈阳感受到皮肤凉凉的，抬头一看，他感觉到上方的中央空调有一阵阵微风吹来。
“肥仔，你进来开空调了吗？”
“诶，对对对，翻斗式花园旁边的通和中学......我擦，你们赶紧的，真的吓人......老子没事瞎报警干嘛，我可是成年人，对，赶紧来......”
张家荣在和电话那头汇报信息，陈阳没打扰他，然后慢慢站起身子，静静地看着那不断出风的中央空调。
刚刚在几秒钟之内做的那个梦，反反复复地出现在陈阳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