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欠债与丢命之间,云遥毫无疑问选择前者,当晚便把行装搬了回来。
她悄悄和阿西商量,只想要一件最小最小的厢房,以便欠的债越少越好,却得知整间客栈,只有赫连铖隔壁的厢房是空置的。
那么大一间房,得要多少钱啊!
她保持微笑脸,内心已然崩溃。
总归是没有旁的选择,她躲进房里,给自己换药。
她边换边感慨,闻姝师姐不愧为医道圣手,送自己的这些药效果奇佳。尽管她上药手法不忍一睹,第二日,却也消了肿,结好痂,不必再缠绷带了。
从粽子手恢复如常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锦袋,她仔仔细细数了遍,还好,依然是九颗。
而隔日一早,萧祈年果然来客栈寻她了,说要带她逛逛。
云遥这几日东忙西跑,确实没有怎么一逛这聚宝城,实在心动。不过碍于某人,还是决定先去询问下意见。
他连锦王妃的面子都敢下,恐怕更不会给这位世子殿下几分薄面。
她刚推开门,就见两道人影从自己门前过,喜道:“阿西!欸?阿东?你也回来啦?”
阿西打招呼:“云姑娘早上好。”
阿东皱眉,捅了下阿西的胳膊,眼神示意道:她怎么在这?
阿西也眼神道:这你得问少主。
阿东:少主想到办法了?取血还是取骨?
阿西:不,少主现在只是吓唬她。
两人多年默契,眼神交流分毫无碍。云遥见他俩好一阵挤眉弄眼,打招呼的手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便礼貌微笑。
见两人终于交流完,皆看向自己,云遥忙道:“既然阿东大哥已经回来了,你们少主应该不需要再多一个仆从了吧?我能出门逛逛吗?”
阿东怪道:“什么仆从?你说我?我可不是什么仆从,我是少主的下属,我——”
阿西一个胳膊肘捅回去,甩了个眼色,接着转头来对云遥微笑道:“当然可以,我们现下要与少主议事,没有时间,有些东西还请云姑娘顺道买一下。”
“好啊,没有问题!”
有正当理由出去,还能顺道玩一玩!云遥接过清单,目送两人走远,雀跃地跑下了楼。
厢房中,赫连铖正擦着他的佩刀。
这两日阿西见他没事就拿来擦,不下十回,让他都错觉钧天刃似乎被擦亮了些。
阿东上前,递给赫连铖一本簿册,内有他此番回南疆处理的一些重要事宜。
在赫连铖翻看时,阿东忍不住道:“少主,这次......家主很生气。”
赫连铖不以为意:“他生哪件事的气。”
阿东心生疑惑,哪件事?最近少主干的能让家主生气的,除了赫连卓那件,还有什么?
他和阿西交换眼神:难道这几日,少主又闹事了?
阿西点头叹息,不言而喻。
家主素来最不喜欢赫连铖在外抛头露面出风头,尤其是在南疆境外。
但聚宝阁那件事,比起暗杀自家人,根本不值一提。
赫连铖将册子翻看完,阿东做得很好,他没发现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只将另一个名册交给阿东:“拿去给家主。”
阿东打开,一个愣神,迅速翻到底。阿西见状也拿来看,翻过一遍后,两人相视,神色不明。
“少主,这是?”
“嗯,没错,交给家主吧。”
家主生气,无非是赫连卓和他两个儿子死后,这一条旁支连带其名下的铺子与人脉,都将彻底从赫连家断开。
尽管赫连卓那些东西本身不值几个钱,但亲族那边,对赫连铖早颇有微词。长期以来堆积的不满,正好趁此机会借题发挥,这才是最难缠,也最令家主头疼的。
然而,赫连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天下人,天下事,为利而散,也因利而往。
他这册子中所载的,上京与锦州的百条商路,足够堵上他们的嘴了。
待这些商路一落实,源源不断的财富涌进南疆,涌进赫连家。他赫连铖,转眼就又是那些亲族口里的好少主,家主眼里的好外孙。
谁又会在意他做过些什么烂事?
只是他的那位,强势且野心勃勃的好姨母,以王妃之名握锦州实权,即使让了百条商路给他,却也从他身上狠咬下一块肉。总之,两个人,谁也不赚,谁也没亏。
经过这一遭,两人间的敌意倒是消退了不少。
锦王妃面对一个同自家孩子明明差不多年纪,却心思深沉,手腕狠戾的孩子,竟是生出三分同情,想他母亲若还在世,他也不至于如此。故赫连铖私心提了另一个不相关的要求时,她思忖后发现,仅是举手之劳,便应允了。
街头,云遥照单子上所列的材料依次采买,顺便四处逛逛。
她正从金羽楼提两个锦盒出来,忽瞥见拐角处的几个身影。
她仅稍稍瞥去一眼,那几人立刻就不知隐到何处去了,以至于她也没看清模样和打扮。
她不由想到阿西的提醒,担心被盯上,还要连累萧祈年。
萧祈年买了两个糖人过来,云遥道谢,在接过糖人时,凑近着压低声音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萧祈年听后拧眉:“还有这种事?”他略一思索,眼睛发亮,“没事,我们把他们抓出来!”
世子殿下天不怕地不怕,直接带着云遥七弯八拐的,拐进一条巷中。他让云遥继续往前走,自己则闪到一旁。
待那些人跟来,萧祈年瓮中捉鳖,突然现身,一个猛踹:“呔!什么贼人!”
他本已做好打架的准备,袖子都挽起来了。可那几人却被他吓住,动也不动。萧祈年定睛一瞧,也傻眼了,这些人,不正是他自家王府的侍卫吗?
他揪来一个,细细盘问。
问清楚后,萧祈年还是一头雾水,对同样茫然的云遥道:“这些都是我家的侍卫,他们说,是我娘派他们来暗中保护你的。”
这下,简直不知是惊喜多还是惊吓多,反正是天大的受宠若惊,惊得云遥手里的东西落了一地。
侍卫们上前帮她捡,一共三四人,捡完还与她,为首的道:“云姑娘放心,我们远远的跟着,不会打搅。”
半晌,她才磕磕巴巴道:“那、我、这、那多谢王妃娘娘了。”
一旁,萧祈年却是豁然顿悟般,极为纯情地红了脸,自言自语:“娘也真是的......”
他说得小声,云遥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听见。
如今得知自己身后一直守着三四个人,云遥连走路都有点不利索,极不习惯,速速将剩下的东西买好,准备打道回府。
萧祈年则发现,云遥每回买东西,都要仔细看一遍铺子门口的告示栏,好几次下来,忍不住好奇问。
云遥窘迫一笑,道:“我手头有些紧,但这些好像都不招临时的。”
“啊?你很缺钱吗?你缺多少,直接跟我说。”萧祈年从来没尝过缺钱是什么滋味,也并不觉得这算得上什么大问题,理直气壮道,“要多少都有。”
云遥张了张口,却是没说什么话来。
萧祈年这才察觉到自己话不过大脑,呃了半天,灵光一闪,道:“我有个法子,能赚钱。”
他一脸神神秘秘,带她回到客栈。侍卫打开门,云遥看见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上摆着些竹子做的小方块。
她拿起几块,发现上面刻了一些花纹和字样,新奇道:“这是什么?”
萧祈年朗声笑:“这是我们锦州传统特色,麻雀牌!怎么样?来两把?”
云遥从来没见过,饶有兴趣,又面露难色:“可是我不会。”
“哎呀!我教你!很快就上手了!”
萧祈年直接将她拉到桌子边:“坐!”
人数不够,他又招呼旁边候着的侍卫和丫鬟们:“你们一起来!”
萧祈年平时就没什么架子,和这些下人关系不错,经不住他软磨硬泡,两人上前凑人数,另外的人则在门口把风。
云遥学得很快,两三局下来,就已经理解规则了。
不知是他们给自己放水,还是自己运气变好了,她竟然连赢好几局。
渐渐的,牌局越来越激烈,大家也越混越熟,连原本望风的那几个人都忍不住参与观战。
“你输了!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我又赢了!”
“给钱给钱给钱!!”
侍卫们叫苦不迭:“殿下,再输裤腰带就没了。”
萧祈年睨他们一眼:“云姑娘第一回玩,就赢你们这么多,还不检讨自己!”眨眨眼睛,趁云遥数钱时,嘘声道:“输了算我的。”
玩至兴奋处,竟没一个人记得时间,窗外天色逐渐暗下。
直到一个声音,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云小遥,好玩么?”
牌桌上哗哗声顿停,云遥脸刷的一下白了。
能叫她云小遥的,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见她顿时间面色如土,萧祈年忍不住道:“表哥,你来有什么事?”
那些侍卫丫鬟们见不是主子,均是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赫连铖皮笑肉不笑道:“友善提醒,你们王妃娘娘已到楼下了。”
侍卫丫鬟一听,这还得了!立即收牌的收牌,收桌的收桌。
萧祈年一听,却是不服,道:“我娘来了又如何,我娘来,我照样玩......”
一个侍卫冲到他面前,将他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牌取走收好。
萧祈年:“......”
“还不过来?”
云遥察言观色,立即乖乖走过去。赫连铖瞥一眼她手里沉甸甸的钱袋,道:“玩一下午了?玩得开心吗?”
云遥已经大致摸清他的脾性,他绝对不是在问自己开不开心,他根本是在问罪!
云遥立即指向一旁椅子上放置的锦盒、纸包,试图岔开话题:“师兄,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买齐了!”
他看都未看那些东西一眼,只问:“云湛知道你好赌吗?”
作者有话要说:萧祈年(扶额):娘也真是的......(纯情羞涩)
娘娘(扶额):傻儿子
侍卫是谁派给阿遥的呢(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