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产房内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安蓉及钱嬷嬷等人,惊慌失措地扶着萧婉欣下床,给她草草穿戴。比起手下人,萧婉欣倒还沉得住气,不过面色苍白如纸。
见到乔巧进来,萧婉欣如同见到了主心骨。挥开左右,迎向她:“姐姐……”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
乔巧疑问地将目光投向其他人。婉欣一个坐月子的人,拉下床来做什么!有她在,沐承望派来的人难不成能进屋?
“乔会元,嗣王夤夜派人包围忘忧殿,指定想害我家主子与小皇子!我们得护住主子,赶紧往外逃?”
钱嬷嬷一脸焦急,还有隐隐被乔巧打断行动的怒气。
“往哪里逃?”
乔巧皱眉。
“城门关了!就算能出城,荒郊野外,不是更方便他们追杀你们家主子?守在这忘忧殿,至少没人敢放火烧房子,逼你们出去!”
而且整个怀安城甚至西境军民看着呢,她不信沐承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杀害自己襁褓中的弟弟及其母妃。
“可是……”
安蓉急切道:“乔会元,他们带着兵,将我们忘忧殿包围了!这明显是想置我们主子于死地?”
“知道被包围了,还打算硬冲出去?”
乔巧瞪她一眼:“安蓉,你对自己如此有信心,能保护好你们主子和小主子?”
安蓉一噎:“这……这不是有乔会元您在吗?”
“我是人,不是神!”
乔巧毫不客气打消她的妄念。
“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在千军万马中,保护好所有人?死守这道门到天亮,等待援兵,我或许能做到!”
“听乔会元的!”
萧婉欣坐回床上,抱过孩子。她本就虚弱,给这一折腾,靠在床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样子状态出门,怕等不到对方追杀,她先没了。
“钱嬷嬷,你与其他不会武的宫人守着这屋,陪伴侧妃!安蓉,我们出去会会唐公公,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安蓉也知道这个时候,带主子强行转移不理智,会冒很大风险。先弄清对方来意也好,她点点头,带上剑,随着乔巧来到前殿。
唐公公领着一干王府侍卫,此刻正被一人拦阻在殿外。
那人一身内侍装,手里拿着剑。脚下倒毙五六具尸体,他剑尖血淋淋的,尚在滴血。
唐公公被气得跺脚,戟指他痛斥:“大胆!你到底是谁,胆敢阻拦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奉嗣王命令,来见萧侧妃的吗?”
“夤夜擅闯忘忧殿,惊扰侧妃及桓平王,罪不容诛!”
那人语气冰冷,听到脚步声回头。
“乔会元,这些人说他们奉嗣王命令。让拿正式教令拿不出,让他们等在殿外非要擅闯,故而小人拔剑,教他们懂得令行禁止的道理。”
乔巧定睛一看,这位内侍不就是云以墨吗?
取下了鹰面具,露出一张带有疤痕的脸。晃眼一看,昏暗的烛光跳跃,衬得他真有几分狰狞凶狠。
加上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硬是阻止了唐公公等几十号人的闯入。
安蓉愣神。
忘忧殿有这号人物,她怎么不认识?
不过看乔巧与之一副熟稔的神情,对方又明显是帮助己方的,她明智地选择不则声。
“小云子,你做得不错!”
乔巧弯弯唇角,夸了一句,拿着兵器,走到云以墨身边。大盾顿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响,地面仿佛漾开来一圈圈音波,震荡进人心深处。
唐公公一阵面无人色。
他是亲眼见识过这位女武会元神力的。
比起剑法飘忽的云以墨,他更畏惧乔巧的出手。竺玛雅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体”,至今令他记忆犹新。
乔巧一现身,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觉得距离足够远,方才鼓足勇气高声说:“乔会元,真是嗣王和四王妃命我等来忘忧殿传教令的!请萧侧妃出来,接教令?”
这里面还有四王妃的锅?
乔巧觉得事情越发不对劲了,沉下脸。
“教令何在,拿出来看看?还有,既然是传教令,唐公公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打算婉欣不配合他们,便要强制配合?
好得很!
唐公公从袖里掏出一卷黄绫,高擎在手:“看见没,这便是嗣王教令?快让萧侧妃出来接教令!”
先还想着进内殿,但前殿门口这两人的气势,让他望而生畏,却步了。
乔巧知道他手里那份教令,八成是针对婉欣不好的处置,哪里肯承认?
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赶走唐公公等人。钱嬷嬷等人,搀扶着一身白色孝衣的萧婉欣,沙沙沙从里面走出来。
“我倒想听听,嗣王和四王妃,对我们母子有何安排处置?”
萧婉欣脸带凉凉的笑意,眼里含有嘲讽的光,瞧向唐公公。
唐公公好不容易见正主出来,也顾不上萧婉欣下跪与否,直接展开教令念。
“贤侧妃萧氏,为孤父王爱重之人。夫生必有死,人道之常。但每每哀思孤父王地下伶仃,萧侧妃理应与之生同欢,死同穴,方不负孤父王。故令自裁以同出殡。令此!”
朗声念完,一挥手,左右立即送上前两个盘子。一个里面放着条白绫,一个里面放着杯毒酒。
只因乔巧与云以墨拦在殿门口,不敢进殿,就放在台阶上。
乔巧听他叽哩哇啦一顿念,还以为听错了。直到白绫及毒酒放到面前,才敢相信是沐承望真下了命令,要让婉欣殉葬。
一瞬间她险些气笑了!
本以为因为明朝朱重八那个老东西,才能传播开的陋习,没想到在这不知名的时代也给她碰上了?
别说婉欣有子,就算无子,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凭什么为个老王爷殉葬?
如果不是她有能力来怀安城参加会试,恰好到了婉欣身边,这群如狼似虎的侍卫,岂不是强迫婉欣“自愿”殉葬了?
怒从心起,正想抬起脚踢飞毒酒。萧婉欣一步步走了上来,目光一瞥两个盘子,随即转向唐公公。
“却不知……”
她伸手裹紧身上披风,慢条斯理开口。
“嗣王教令,是让我这有子嫔妃一人,为先王殉葬;还是王府所有女眷包括四王妃,都要殉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