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语气很平静，长睫遮住他眸底的阴沉和暴戾。
他在回想那个舍谙是什么东西，还有刚才……她离云飞启实在太近了。
近的姬珩实在想杀了那个云飞启。
可他是熙熙手下得力臣子，要是真死了，天水境许多事就得落在她身上。
因此从万年前到现在，姬珩都没动手。
他这副样子，不用想月熙就知道，这厮又吃醋了。
她还未与他成亲时，追求者无数，舍谙也是其中一个。
月熙心里偷笑，慢慢靠近他，低声给男人耳朵里塞些他爱听的甜言蜜语。
两人成亲不到千年，就接连出事，轮回时也向来聚少离多，月熙自然心疼他。
其他人固然很好，可唯有姬珩，真正付出了一切在爱她。
月熙当然不想他不开心。
“我突然想起，在下界，我捡到你之后的事。”
说着说着，她就扯到这上面，还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一双金眸弯下去，绽放出耀眼明媚的光华。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带着你散步，你在我眼前演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公子，还说什么你的身体不行，活不了多久之类的。”
姬珩看着她，低声应了下。
他那时待在她身边，能缓解骨痛，便日日装作病殃殃的模样，哄骗她和自己在一起。
月熙靠在他肩膀上，“我当时不知道你的身份，就觉得你这人还挺厉害，所以就说，你一定能有成千上万个数不清的长命百岁。”
回头再看，他现在的的确确拥有无尽寿命。
只是还缺了半副神骨。
月熙一手按在他后腰处，缓缓向上，“姬珩，等这些事都处理完，我们就私奔吧？好不好？”
她的用词逗笑姬珩，他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学着她悄声道，“私奔的话，熙熙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
月熙揪着他的衣服，“我想和你一起，到处看一看，什么上界，下界，我们都不管了。”
她曾为上界付出一切，现在除了报仇雪恨，再也没有当初那种一往无前的念头。
姬珩旁若无人的吻了吻她的额间，低声道，“我都可以，熙熙。”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无论她想做什么，姬珩都乐意奉陪。
月熙睁开一只眼睛看他，“自从你恢复记忆，就变了很多。”
“嗯？”
姬珩喉间发出一个声音，饶有兴趣的样子。
月熙靠在他肩头，掰着他指头，“你在下界尚且随心所欲，可后来就变得有些束手束脚。”
她抬起眸子，“姬珩，你在顾忌什么呢？”
姬珩长睫颤了颤。
两人相顾无言，月熙想到万年前她陨落时候的事，心头了然。
这根刺要是不从姬珩心里拔出来，他永远都要这样。
她轻叹，直直看进他眼睛里。
“我没有怪过你，姬珩。”
当时他自己就已经是重伤被封印的形态，怎么可能赶得及来救她。
包括后来在轮回的时候，每一次，她死在他面前，也都是因为他根本来不及。
神想和时间抗争，实在太难了，月熙知道，姬珩已经很尽力在救她。
所以在记忆全部回来后，月熙知道他的顾虑，就直接说了出来。
姬珩被她拉着，耳边响起同样的心音，眸色幽深。
“熙熙。”
他捏着她的手，不轻不重的力道，却极为珍惜。
姬珩压着嗓音，“那时你陨落后，大半神魂掉入时空裂隙，只差一步，我就能抓住你。”
他缓缓道出当年的后续，“那之后，我杀了天都近六成的神。”
所有明里暗里害过她的，给她使过绊子，参与了当年对她围剿的神，姬珩不论真假，尽数杀了。
“后来，西境佛都的神告诉我，你还在。”
他声音明明异常平静，可月熙就是心疼不已——她想起来在姬珩记忆中看到的银花树。
那是西境独有的树。
“我在树下等了你很久，才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可以下界去寻你。”
可令姬珩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仅仅是开始。
在下界的无数次轮回里，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那种想要拉一切下地狱的绝望，痛的让人无法呼吸。
月熙握住他的手，哑着嗓子，“我都知道。”
他是来救她的，却被迫成了加速她死亡的刀。
所谓天道，何其残忍。
月熙抵着他的额头，笑容有些苦尽甘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保证，姬珩。”
记忆苏醒，她自然知道，姬珩能听到她心音的事。
于是，姬珩耳边响起。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留你一人。”
良久，姬珩应声。
他们并肩坐在王座之上，被兵将们载着，回到天水境。
月琳盛装打扮，带领天水境及众多月族神明一起，在天水境门前迎接她。
众人浩浩汤汤的落地，月熙和姬珩相携着走下去，坦然接受天水境众神祝祷。
“帝君永昌！”
月熙笑笑，视线扫了一圈，出声，“诸位别来无恙。”
万年过去，天水境许多面孔，她都不怎么认识。
尤其站在前面的臣子，各个跟在月琳身后，恐怕对她忠心耿耿。
想来也是，比起月琳，月熙自己掌管天水境的时间都没有万年之久。
注意到她的目光，月琳施施然上前行礼，“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依旧是月熙记忆中的模样，一袭月光白，像是纤尘不染的小白花。要不是月熙已经在玲珑塔里得知她的真面目，恐怕这会儿也会被她骗过去。
当真是能演，放到现代当演员，肯定能得奖。
心念一转，月熙也笑得温和，像从前一样，上手揉了揉月琳的鬓边，“这万年来，辛苦你了。”
坦白说，能把天水境治理的井井有条，月熙还真是打心底佩服自己这个表妹。
有脑子也有手段，比起婉音，简直强了不知多少倍。
月熙心头赞赏，眼里也透露出丝丝欣赏之意。月琳看见她的眼神，赶忙垂下头，轻声细语的说，“姐姐过奖了，妹妹也是硬着头皮才做了这么久的事……现在你回来，月族的主心骨，总算回来了。”
说完还抹了抹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