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思不解,那就不思。
陈衣专心突破元婴期。
有了先天玄牝身作为基础,此番突破,瓜熟蒂落:次年开春,陈衣自蕴阴阳二气与五行之力,成就元婴大能。
“呼,妙极。”
陈衣扭动脖颈,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探手,尝试调动天地之力,发现五行不再排斥己身,他轻声一笑:
“天地开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是白狐儿脸有面。”
与此界天道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敢对天道出剑是回事,打不打的过又是另一回事了。
能好好活着谁想白死?下回青女来不来还没准呢。
再者。
虽说拥有洞天小世界,可以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但玄牝天地毕竟诞生不久,蕴育出的世界本源少之又少,如果贸然抽调其中力量,无异于在透支其未来潜力…
杀鸡取卵,终为下策。
“得,下山。”
适应了元婴期的修为。
陈衣指尖弹出团灵火,焚去乱葬岗的枯骨与住了几十年的房屋,再抹尽百里内生灵存在过的痕迹,乘风下山。
当然。
不是往魔山寻婵红衣。
他一直没忘。
自己还有个元婴期的仇家尚未解决,就是那妖道的靠山:这家伙就像枚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而且,产生的破坏力估计还不会小。
不稳定因素太多,再见婵红衣之前,必须把一切风险扼杀在摇篮里:没错,他要入世,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
一个月后。
秦淮河畔,花舫楼船。
倚躺在女人堆里醉生梦死,乐不思蜀的陈衣,没等来追杀自己的元婴大能,反倒等来了许久未见的…婵红衣。
依旧红裙掩身,身段窈窕,眉心灵蝶比翼飞,高贵冷艳的同时,又不失媚骨天香,身后跟着十几名飒爽近卫。
清一色娘子军。
“少爷!”
一声薄怒娇嗔。
惹得一众自打第一眼见面起,便对陈衣的惊仙之颜垂涎三尺,甚至甘愿自掏腰包,替他付堂子钱的娘子不满。
“喂,你谁啊?敢在我们百花坊撒野,活腻歪了?”
“大抵又是一只慕名而来的野鸳鸯吧,陈公子名气真大…去去去,上外头领绿头牌候着,叫到你名才许进。”
“这位妹妹,瞧你有点姿色,姐姐教你卖个乖…咱家陈公子对少爷这类称谓无感,他呀,就爱听人喊爹爹。”
“奴家说的对么,亲爹爹~”
“姐姐说得真好,爹爹,吃颗紫葡萄,女儿喂您~”
“…”
一位位衣着暴露的莺莺燕燕放浪形骸,花枝乱颤的模样,直接将婵红衣气炸毛了:“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轰!”
刹那之间。
一座三千六百丈高的魔山法相,乍现虚空,那袭红衣墨发飞舞,眼神如刀,杀机腾腾,吓得过目皆噤若寒蝉。
当今天下,唯有一人配得上魔山法相:真魔心第三千六百代传人,万古魔山此代魔主,红衣女魔——婵红衣!
“魔主饶命啊!”
先有一名香汗淋漓,花容失色的花魁娘子带头跪下。
接着,除陈衣之外。
花房里磕头如捣蒜:“不知魔主亲临,冒犯魔主,贱婢该死,贱婢该死,求魔主开恩,饶贱婢一条狗命啊!”
“咳…”
这时,陈衣讪笑道:“那什么,你们都先出去吧。”
一众娘子忙将充满希翼的眼神投向婵红衣。
后者额头青筋暴起,玉拳紧握,明显不情不愿,但为了维护自家少爷的颜面,还是强压下杀气,不耐烦喝道:
“立刻,马上,从本座眼前消失,有多远滚多远!”
娘子们如蒙大赦,鱼贯而出。
“好险好险,幸亏有陈公子求情。”
“是啊。”
“吓死人了,谁能想到,此女竟是那传说中的魔山之主,天下魔修共尊…呜,我心脏这会儿还跳得厉害呢。”
“等等。”
下离花舫,一名脸色潮红的花魁突然停住脚步,僵硬转过脑袋,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小心翼翼朝身旁问道:
“方才魔主进门的时候,管陈公子唤什么?”
一瞬后知后觉,在场娘子悉数瞪大双眼,魂不守舍…
魔主的少爷?!
…
“我的陈少爷。”
打发女卫前去守门。
余香未散的花房中,婵红衣微微眯起狭长狐媚眸,兴师问罪:“这就是你所谓的,成为天下第一就来找我?”
“咳…我有正当理由。”
“您打住,我不想听。”
倒不至于心灰意冷,婵红衣只是觉着有些委屈:
“少爷,你流连花丛也好,娶妻纳妾也罢,我都不介意…我只问你一句,当年答应的事,如今还做不做数?”
“我何时说过不做数?”
“那好,少爷,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突破元婴了?”
婵红衣把自己的心给了陈衣,两人血脉相连,亲密无间,因此,陈衣境界无论提升与否,她都能心灵感应到。
“是啊。”
“那你为何不来寻我?”
“我…”
陈衣正要解释,忽然捕捉到对方话里关键,试探道:
“元婴就天下第一了?”
“不然呢?”
魔土明面上最大的女魔头嘟囔着晶莹朱唇,反问道:
“无边血海的血魔老祖,太上仙宗此代太上,再加上少爷你,当世拢共就三尊元婴,你怎算不得天下第一?”
好吧,这个时代也有境界压制。
陈衣无奈叹息。
旋即浅尝清茶,耐着性子讲道:“姑且就算天下第一吧…红衣啊,平心而论,少爷我像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
“像!”
“…”
“你可还记得,那吃人妖道口中的元婴靠山?”
“同为元婴,此人自是奈何不得我,可你与万古魔山呢?以你我的关系,倘若他迁怒于你,你当如何自处?”
声声反问,句句在理,误会解开。
婵红衣的俏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根,羞的恨不得当场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内个…好像是我无理取闹了哈…”
“你还有脸说?”
陈衣斜了女魔一眼,没好气道:
“我一路搜魂至此,为了打探情报,不得已才入住花舫楼船…你也知道,风月之地人来人往,消息最灵通。”
呜呜呜。
少爷何等贤身贵体,天潢贵胄?
因你不辞辛劳,日夜在外奔波,你不脱光衣服高撅腴臀千恩万谢就罢,还恬不知耻地与一众女校书争风吃醋…
婵红衣啊婵红衣,你真不是个玩意啊!
“对不起嘛少爷,红衣错了,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嘁。”
望着佯装泪眼朦胧,试图博取同情的婵红衣,陈衣撇了撇嘴:“行了,别装了,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百花坊,你知晓多少?”
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始终藏于暗处,窥视着自己。
“百花坊…”
婵红衣沉吟片刻,如实道:“百花坊我不甚了解,不过百花坊坊主我倒听人讲过,传闻是血魔老祖的小妾。”
得。
猜都没猜答案就呼之欲出了:那双眼睛绝对来自她。
“妖道背后的靠山,大概率就是血魔老祖了。”
将判断说予婵红衣,后者眼中浮现出一抹忧色:“那血魔老祖成名已久,手段颇多…少爷,情势有些糟糕。”
闻言。
陈衣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万古魔山,统领天下群魔,号称魔土的掌教至尊,难道就没有元婴修士坐镇?”
“我的亲少爷,你当元婴修士是街边的大白菜呢?”
婵红衣摇了摇头:
“若非八百年前血魔老祖受了重创,这些年只顾养伤,魔土掌教至尊的位置,哪能轮到我们万古魔山来坐?”
“即便真魔心被称作正统,万魔起源,可都是逆天而行,杀人如麻的主儿,魔土里有几个在乎正不正统的?”
“也就我这一代运气好,正魔之争愈演愈烈,老祖急需一根能摆上台面的门柱镇场,恰好我又唤醒了真魔心…”
“说句难听的,我们万古魔山只是他的傀儡罢了。”
言及于此,婵红衣扯了扯陈衣的衣袖,小声建议道:
“少爷,依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悬崖勒马啊。”
“血魔老祖曾与此代太上做过约定,非灭门之祸,皆不得出山…况且魔修善权衡,他不一定愿意得罪你的。”
陈衣看着可怜兮兮的侍女。
他能从对方脸上读到浓浓的关切,那是一种绝不可能出现在魔修身上的情感:旁人爱你风光,我却忧你受伤。
说实话。
他很是动容。
但,他有自己的道:“若是结仇,不分胜负,只分生死,这是我所奉行的生存法则,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少爷!”
婵红衣急的直跺脚:“你才晋级元婴多少年?你可知那血魔老祖在元婴境停留了多少年?他对天地五行的…”
“坐井观天。”
陈衣轻声笑骂,掌心翻转,天穹上兀然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婵红衣以为少爷在向自己炫技,不禁柳眉颦蹙。
“呼风唤雨?他也会,元婴修士都会。”
“呵呵。”
陈衣也不愠怒,掌心再翻:“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本座,却要让这漫天细雨逆流而上,化海夺天!”
霎时际。
婵红衣仿佛瞧见眼前少年,化身一方新的天地,下一秒,那磅礴雨幕竟当真如他所言,汇流成海,席卷回天。
海,便是倒过来的天。
那袭年岁不大的白衣,他颠覆了一片天穹,在苍茫之间留下了自己的倒影,方圆千里,众生匍匐,叩感天恩。
百息后。
散去神通,陈衣背负发颤的左手,面无表情,平静开口:“老牌元婴有何惧?我道至高,敢叫日月换新天!”
嘶!
好痛,这天道反噬再多一秒,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以元婴之境逆改天意果然太过勉强,如若不是不愿婵红衣牵肠挂肚,打死他都不会演这一出…真是要了命了!
“少爷,我承认你很强,可…”
婵红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良久。
偏过玉首,望着窗外明明才下一场如注大雨,却滴水未沾的地面,她终究还是弱了语气:“爷,非去不可?”
“是。”
“呼。”
沉默半晌,婵红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从须弥戒取出一张紫金卷轴,慎重递给陈衣,陈衣一愣,顺势接过:
“这是…何物?”
“古魔失落卷。”
婵红衣眼帘低垂:“此物乃我万古魔山镇宗之宝,其内记载了三十三门上古失落神通,每一门都强横无比。”
“可惜年代过于久远,文字不通,纵是我魔山历代老祖齐心协力,也只破解了一卷内容,就是你手中这卷。”
陈衣摊开卷轴浏览。
【古魔失落卷第三十三卷——古魔魔腔。】
此法分上中下三品。
入下品者可无视阵法限制,随意穿梭虚空。
入中品者可参透空间法则,开辟一方空间。
入上品者可横渡六道轮回,扭转古今未来。
陈衣掂量卷轴,剑目精光闪烁:“此法我用不上,倒是能给魔道子身用,她的魔心配上此法定将如虎添翼。”
他不曾想过限制子身发展:虽然经文上书两道子身境界超越他就会喧宾夺主,但相应的,他也可以吞噬她们。
这不纯纯磨剑石嘛?
我辈剑修何惧一战?
整日畏首畏尾,贪生怕死的,那还炼个毛线的剑啊?
想到这,陈衣欣然拓印法门,丢入玄牝世界,而后将原版本交还给婵红衣:“我观此法,受益匪浅,多谢。”
婵红衣轻声一叹:“活着回来就好,其他不重要。”
“别这么悲观嘛。”
陈衣捏了捏小侍女的脸蛋:“这样,你笑一个,我也传你一门上古双修法,保管叫你十年之内突破元婴。”
“呵,呵呵,呵呵呵。”
心事重重的婵红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才不信有这么厉害的双修之法呢:“少爷你开心就好。”
…
十年后。
婵红衣成功突破元婴。
那一夜,她辗转反侧,看陈衣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