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听的很是清楚。
“时宁,这有二十块钱,多了我也拿不出来。
你先收下,等我再去借借,再给你送来。”
林景将一个被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团子,放于桌面上。
林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根本不敢与周时宁目光对视,也不敢直视周时宁垂在轮椅前的双腿。
周时宁瞧着桌面上的布包,没有矫情的各种推脱,直接伸手拿了过来,接下了。
你说他恨林景吗?
他恨,但他和钱又没仇。
林景的命,他的腿,十几年的时光,也远远不止这20块。
他收的毫无负担。
林景见周时宁将钱收下了,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收了好……
“林景,你走吧。
上一次就和你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见你一次,我就会回忆一次,就会让我再一次想到,感知到七岁那年双腿被砸的痛楚。”
周时宁停顿片刻,抬起眼眸,直视林景。
“你若曾经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就请主动避开我。
好吗?”
林景听到这话,猛然抬头,身影明显的退后两步。
正对上周时宁淡然无波的眼神。
过了许久,林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囔囔出声。
“好,好,好。”
林景强撑着出门的背影,颇有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时念在窗户口看到林景走出院门。
这才从自己屋里走到二哥旁边,静静的坐着。
这事,她理解,但不苟同。
若是她是二哥,虽然行动不便,报仇有些艰难,但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林景。
周时宁仿佛看破周时念心底的想法一样。
一边打开布包,一边说道:
“人生还有那么久,不能一直活的怨恨里。
我还是怨他的,但到底不能把他怎么样。
毕竟当初救他,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现在这样挺好的,他的性子已经被他自己想偏执了,余生他也不会多好过。
就这样各过各的,挺好的。”
周时宁望着一块几毛的零钱,手指微微顿了一下,接着飞快的整理整齐,放进了炕柜最下层的抽屉里。
周时念刚想说些什么,恰巧院内传来一道声音。
“时宁,在家嘛!”
“是大队长的声音,我去开门。”
周时念出门将大队长迎了进来。
大队长进屋,三人相互日常寒暄了几句,便说出了来意。
“听说,时宁要去京都看腿了。
挺好的,咱们这一月底二月初,天就暖和了。
到时候念丫头直接来找叔开介绍信就行。”
周时宁笑着道谢:“谢谢大队长。”
“谢谢叔。”周时念也紧跟着,讨巧的套了声近乎。
大队长笑着摆了摆手,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捆毛票来。“谢啥,不用谢,村里也知道你们家的情况。
大队干部们凑了点钱,也不多,40多块钱,算是大队部的一点心意。”
周时宁接话推辞道:
“大队长,这使不得,我们攒的钱应该够用的。”
“你这孩子,让你拿着就拿着,大队部的人人都有津贴,每人捐了几块钱,那都不算啥。
叔还嫌他们捐的少呢,快拿着。”
大队长不由分说地扯着的衣服,把钱塞进了周时宁的衣服里面。
周时宁掏了好几次都没掏出来。
周时念悄悄的扫了一眼二哥,这技术可以啊。
面子工程做到位了,还得到了实处可以可以。
她还是那句话,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大队长送了钱,就从炕上站了起来。
“叔还有点事没办,先走了哈。
要开介绍信,直接来大队部找我就行。”
大队长来得急,走的也急,都不用周时念出门送上两部。
后面周家,又陆陆续续的有人上门。
大多都是送几颗自己家攒的鸡蛋,放潮了都没舍得吃的红糖,去年腌的腊肉。
东西都不多,却是个心意。
周时念对这些人没有什么印象。
等人走后询问二哥才得知。
这些都是村里的温和的人家,对每家每户都是笑脸相迎,和谐相处。
统称为谁也不得罪的聪明人。
这也是人情世故,人际往来。
现在接受了人家的好意,以后别人家有什么事,他们也会搭把手。
山沟村这么大,也不是人人都是坏心眼。
周时念对此很是认同。
时光荏苒,转眼来到一月底,冷到刮里的寒风,被温和的徐徐微风替代。
天还没有彻底放暖,却给足了乡间野草树木满满的希望。
以及周时宁。
这天,周时念早早起床,准备赶去县城去买卧铺火车票。
她们这离京都还挺远的,不像上次去隔壁市,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
这一次要做五天四夜的火车。
坐票和无坐票根本不得行。
来回车程,十天八夜,她受不了。
大哥二哥就更别提了。
她们要离家将近一月的时间。
大哥也得一同带上,留在村里她和二哥都不放心。
周时念和周时宁也有想过让张宇他们照顾一下大哥。
但转念一想,大哥从未与他们分别过,闹起脾气来,张宇他们可能哄不住。
索性一起去好了,大哥还是挺听话的。
周时念早上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简单画了个淡妆,扎好小辫子,穿上淡黄色碎花小薄袄。
自己亲手定做的瘦腿加绒裤,踩上小皮鞋,准备出门炸街。
她要做全村最好看的女同志。
周时念在周时安和周时宁面前原地转了一圈。
得到夸奖后,心满意足的出门去了。
去往村头等牛车的路上,碰到了村里二混子们,倚着树对她吹口哨。
周时念随手拎起一个树枝子,就追了过去。
二混子们的消息都是互通的。
他们年前在李华等人嘴里听到了周时念的战绩。
分别撒丫子的往不同的方向跑。
周时念逮着一个最不合眼缘的人追,使劲用树枝子敲了一顿。
二混子躲闪不及,扑通一下倒在地上,面朝黄土。
周时念上手把人翻了过来,接着用树枝打嘴,边打边说。
“吹吹吹,吹个毛线啊,嘴给你打叉牙给你打掉。
声带都给你拽出来,我叫你吹。”
“错了错了。”
二混子急忙认错,脑袋左右摇晃,躲避着树枝。
周时念瞧着男人的嘴边溢出了血液,便停下了手。
一脚踢在男人腰窝处。
“怂货,要不是姐如果要去县城,怕耽误了时间。
好歹让你见识见识,树枝也能打出花来。
听好了,村里要是传出来一点不利于我的流言蜚语。
姐堵你家门口,让你知道一天24小时,你能挨1440分钟的揍,一秒都不带歇的。”
周时念确实赶时间,没空在这耽搁。
牛车一天来回一次,错过了就得不行去镇上了。
二混子连连点头。
周时念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个世道对女性的容忍度很低。
有时候明明是男人们先犯贱,最后却都会被推到女性的身上。
何尝不是一种霸凌呢。
周时念赶到村口,恰逢赶上文叔正喊人坐车准备出发。
还好赶上了,周时念上前和文叔打过招呼,并在牛车上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
路上,没有什么人说话,都在眺望着车边的风景。
上午九点钟,牛车到达镇上。
周时念轻车熟路的去了汽车站,坐上大巴去往县城。
用了和上次差不多的时间。
火车站里的人很多,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周时念很轻松的找到了售票口。
可惜明后两天的卧铺票都已经卖完了,或者说是不对外进行售票。
周时念和售票员聊了好久,都没有买到。
“同志,卧铺票真的已经卖完了,请别挡着其他人买票,谢谢配合。”
周时念转头望了望,她的身后已经排起了长队。
只能让开了位置。
“谢谢啊!”
郁闷地走出售票大厅。
片刻,周时念准备去黑市里想想办法。
基本上大部分年代文小说里,黑市都隐藏着大佬,说不定由渠道搞到卧铺票。
周时念在县城的街道上转悠,路上在和行人聊上两句打探消息。
不过半个小时就摸到了黑市的入口。
周时念就近找了个角落,拿出最深色的粉底液将脸涂黑一点。
鹅黄色棉衣外翻就成了一件灰白的棉袄。
平平无奇丝毫不引人注目。
周时念走进黑市路口,被人拦下交了一毛钱入场费,就进去了。
这里面,胡同挨着胡同,七拐八转的巷子很是适合熟悉地形的快速躲避治安局的搜查。
是个不错的地方。
走不多远就能看到挎着篮子和商贩讨价还价的买家。
周时念在里面转悠了一圈,没有看到那种一看就是黑市组织的人。
于是周时念就又回到了门口,向收入场费的人打听火车票的事。
“同志,请问一下,你老大能搞到卧铺火车票吗?”
收入场费的是个小伙子,在周时念靠近时下意识退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听清周时念说的什么后。
向周时念打了个手势,示意到旁边隐蔽地带去说
周时念抬脚跟上,至于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她觉得和她相比,还是前面带路的小伙子比较危险。
“你要买几张卧铺票。”
“三张,要在一起的。”
“可以,80不讲价。”
“成交,明天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