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某个病公子

“阿飞、叶开不是小说里的人吗?”我本以为上了大学的人没那么好骗,谁知道李乐一居然真的信以为真:“我懂了!你们这个协会的人是不是都得有个艺名啊,这样比较神秘。”

我乐了:“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你挺厉害啊。”我瞎扯的设定他还能给补全。

他一下子变得扭扭捏捏的:“那我留长发也能入会吗?我想当令狐冲。”

“还令狐冲,我看你像云中鹤。”我的嘴角咧到一半僵住,灵机一动嫌弃道,“看见他俩武功了没,都是练家子,人家都能胸口碎大石才让入会的,你进去多丢人,赶紧回学校洗洗睡吧。”

“别啊,我当尹志平也行的!”他见我烟油不进,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对叶开嗫嚅道,“开哥,能不能走个后门啊……”叶开蹦出三尺外:“别这么对我,我只喜欢女孩子的。”

阿飞已经开始走了。我撇下李乐一,快步跟上去,我们仨在一家肯德基里吃的全家桶。阿飞同学提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建国说想跟我报名参加武道大会,他问我要证明。”建国是老缠着他的隔壁小区老爷子。

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这年头,干啥都不能少了证。尤其叶开这个不安分的,最近天天嚷嚷想去外地旅游——

下午没课,我拉着两个人赶跑小巷子里撒尿的狗,对着墙上的小广告大气不敢出地拨电话。

“包治牛皮癣、百款萝莉随便选,通下水道技术哪家强……”对面的彩铃还挺会推销,我听了半天,一会一个大碴子口音接了电话,“干哈啊?”

“你这办的证能用不?”我神秘兮兮地问,“能给黑户办吗?”

“那脂腚行啊。”他吹得天花乱坠,“咱就是说,你想办几个吧。”

“现在就俩,办的好了,以后可能更多。”我心下一喜,又唾弃了自己一番,没有一点三好学生班干部的样子,“真像你说的这么好以后还当回头客,你先留个地址给我呗。”

“哦可。”他给我发过来,“就喜欢小老妹这种爽快银。”

我挂断电话,调了个导航查询:“距离五公里,骑车的话半个小时。”

“十里路走走就到了。”叶开顶着我的死亡射线,连忙改了口,“骑车也挺好,动手又动脚。”

我从地下室里搬出来我的小电驴,叶开自告奋勇当骑手,快乐的时光一闪而过,我们从下午骑到天黑,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骑到云深不知处。

“这导航真的对吗?”叶开松松握住车把,两只脚踩在地上保持小电驴的平衡,“我为何感觉越走越远。”

阿飞在后座道:“我去找人问问路。”

我蹲在前面踏板上像一只乌龟:“咱们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要不再往前骑骑?”

他俩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我的建议,叶开骑着骑着突然停车,奇道:“不好,前面有人。”

我们赶紧下车。车前倒着一个看似只剩一口气的人,叶开赶紧撇清关系:“与我无关,我可未撞到他。”

“是不是碰瓷啊?这地方也没监控啥的。”我还在纠结扶不扶,却被阿飞拽了一下马尾。他盯着地上的人认真道:“他受了伤,还中了毒。”

“他还穿着古代的衣服诶。叶开你看看这人是谁啊。”我弯下腰,看着他身上袍子的花纹。得,又是个天外来客。

“我没有见过这位前辈。”叶开蹲在地上观望他许久,最后挫败道。

阿飞疑惑地看了一下他蓝色的皮肤,想起在家看的电视剧,肯定的说:“是阿凡达。”

如果你正在经历众叛亲离暗道求生,突然一眨眼来到陌生景象的街道,四周是冲破云霄的大厦,璀璨夺目的虹霓,还有三个穿着打扮怪异的人围着你一脸稀奇,你会怎么办?

夜深人静中,一个咳嗽,浑身抽搐,皮包骨头的青年男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显得无比渺小和可怜。

他蜷缩在叶开的车轮前面,两点星火潜在眼睛里,显然病入膏肓,即便如此也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颇有“爷傲奈我何”的气场。

中毒受伤这么大的情况,也不是咱这个业余处理得了的。“歪?幺二零吗。”我打开免提,跟阿飞叶开一起救人,“我们这里有个中毒受伤的人,需要急救。”

“好的,请说一下您的地址。”

“我们在一棵树的下面……”我左右张望,前前后后就一棵树,心凉了半截。

接电话的人员受过良好训练,一般不会骂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您点一下定位就能知道具体位置。”

不一会儿,救护车开着导航过来了。碰瓷的病秧子被几个医护人员抬了上去,我们仨跟着陪同。刚上去就听见一个机械女声开口:“天堂有路你不走,既然你们这么着急去死我就送你们上路!”

霎时间,一抹冷艳绝情的红光飞起,一点例无虚发的银光闪现。病秧子寒凉的眼睛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刺了叶开一眼,叶开手里收回一把小巧的飞刀,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阿飞惊觉地在我身前,我安抚性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对医护人员抱怨道:“你们这啥导航啊,这么吓人。”

司机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关掉手机,回头对我们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哈,我这听小说呢。”

我在病秧子旁俯下身子,在他耳畔道:“你别害怕,我们只是想救你。”他两盏夜焰照在我的眼睛里,也没说信不信。我一看有戏,再接再厉的说:“你能不能把刚才的武器交给我保管一下?我们这管制刀具是违法的,一会被发现你就得被关起来了。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为难,要不咱俩交换一下,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然后从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来一张饭卡。

他定定看着我好一会,才在阿飞忍不住动手前闭上了眼睛,袖子里划出一角薄红。我眼瞅着医护人员没注意到这边,偷偷的把武器渡进我的羽绒服袖子里,等到完全藏好,我才意识到这是把刀,而且是把特别美丽的刀。

他明明十分年轻,可给人的感觉是沧桑的、世故的。我不知道该喊叔叔还是哥哥,就省略了敬称,小小声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的声音也小小的,如同从风箱里拉出来的一般:“苏梦枕。”

等到了医院,急救的医生和护士把他抬到推车上拍片化验。我们三个肚子里没油水,正巧刚才下车时看见附近有家奶茶店,就让叶开带着阿飞出去买夜宵。我被喊过去签字,然后被告知苏梦枕的病情刻不容缓,最好今晚就进行手术,给我发了收据单。我揉着收据的边角,在原地踱步。

八万块,还只是手术费用,这个钱谁来掏,我吗?他跟我非亲非故的,凭啥?

救,还是不救?

我停住了脚步。在医生的询问中对他抱歉地笑了笑,拉上羽绒服的帽子转过身。没人会怪我,毕竟我也只是个学生,我花的钱还是爸妈给的……

“……”

怎么可能真的见死不救啊!

我点开手机从银行卡转钱到x付宝,这笔钱是我自己当游戏陪玩和兼职赚来的,本来打算给自己买个首付,苏梦枕,你要是不打工还给我你的刀就别想要回去了!

吊瓶里输着营养液,一扇扇的急救门打开。只有苏梦枕自己知道,他的身上有病、有毒、也有伤。他不光废了一条腿,肺部长了个瘤子,胃上也破了个大洞。他剧烈地喘息,咳出的痰中带血。这个病恹恹的青年,此刻在用包容的眼光温和地对待这些迫切想要治疗他的人们。

他还反过来劝他们:“我已经活过,这就足够了。”

医生急切道:“你这么年轻,不要放弃治疗啊!”

“不必挂念我,我是很了解自己身体情况的。”苏梦枕痛苦地咳着,医生打断了他的话:“相信我,你还有救!”跟着小车一路跑的护士伸出手在他眼前比划:“小伙子,你看这是几?”有个坐诊的专家听说了这么复杂的病情主动参与手术,眼见病人消极的态度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的梦想呢,死了就啥也没了,你倒是俩眼一闭去了,你喜欢的人可咋整?”

偌大的灯在苏梦枕眼前亮起,他在灯光中看见了黛色的塔,看见了四色的楼,看见梅花树下弹琴的女子……

画面一转,他又看见两个人出现在正上方,用恭喜的口吻对他道:“你醒了?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女孩子啦!”

他在麻药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我吸溜着奶茶心不在焉,跟叶开阿飞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等了好久好久。医生疲倦地从手术室内走出来,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我的心也沉了沉,赶忙跟着他俩迎上去,欲言又止:“大夫,你这……”

他看着我们,安慰地勾起唇角笑了笑,我就知道结果了,眼睛里泛起水雾:我真不是个东西,我居然还在纠结要不要救他,钱哪有命重要啊。

叶开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阿飞无言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们三个集体沉默。接着医生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手术很成功,母女平安。”

他鼓励地摸了摸叶开的头:“快去看看你们的妈妈吧。”

“啊?”我们三个人目瞪口呆。

我眼里还带着泪花,懵逼地跟同样迷茫的阿飞对视一眼,心里直犯嘀咕。饶是叶开,也磕磕巴巴地开口:“那位、那位居然是怀孕的女子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紧接着旁边走廊里传来一声呼唤:“谁是苏梦枕病人的家属?”还有一声带着哭腔的询问:“医生,我找不到我老婆的产房了——”

害,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