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春梦有痕

男人的手指落在她脸侧,全身的重量都结实压在她身上,身体贴缠,极重的压迫感,“我的衣服还在别墅?”

温素点头。

“不用收拾了。”

温素呼吸都屏住,屏的自己都没有察觉。

衣服不需要了,可能素津也会嫌弃,丢掉所有跟她相关的东西。

温素想埋进床单里,埋进被子里,埋进什么里都好,她只需要能将自身藏起来。

张应慈曾经酒后失言,骂她脏的恶心,在数不清的男人里熬出来。温素刚开始辩解过,张应慈反应更大,“你的存在就是耻辱,就是失败,每次提醒我……”

提醒他什么,温素不知道,但那些厌恶痛恨的情绪在她身上倾泻的淋漓尽致。

温素吸气,她想冷静,身体却在崩溃,胸廓抖得起伏不定。

男人一直不动,温素仿佛被提醒,颤声发誓,“我会还钱。”

她眼型很圆,标准的杏核状,平时温柔,带着成熟的风韵。

只有哭泣时,拉长的眼尾斜红晕开,妩媚中易碎,幼弱的情状格外惹人心软。

谢琛忽然刮过她眼角,湿意在两人皮肤上洇开,“温素。”

男人忽然喊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清澈的眼底,自厌又无望,勾的他忍不住柔和,“我护着你。”

这句话惊到温素,她猛然醒过来,“可我们分开了。”

男人手指滑入颈侧,手掌贴烫她锁骨,掌纹粗粝的茧子像密织大网,重重裹住她。

男人喘息粗重,“我答应了吗?”

她的身体比起自己,更像掌控权在男人手中。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敏感的地方,一寸一寸,技巧,力量。

陌生又失控,男人漫不经心,她已经浑浑噩噩,迷失凌乱。

“谢琛……”

“你想离开我继续被人欺负,还是跟着我,我护着你?”

温素窒息间又轻缓下来,她赤裸陷在柔软织物里,迷茫地连羔羊都不如,“什么?”

谢琛闷笑一声,“我当你答应了。”

没有第二个选择。

从初遇开始,主动权就不在她身上。病房里从他动了念到做决定,也就那一根烟的时间,她有没有去处,都无所谓。

谢琛从来不是个任人拒绝的男人。

温素还在反应,她眼中水雾凝重,眼前男人的五官都看不清,只有身体的触感格外明晰。

脖子上蜿蜒向下潮湿的水痕,一寸寸掠过肚脐绕回来,牙齿捻出盘旋的红痕,有大有小,遍布全身,薄薄皮肤凝脂般先泛上粉色,又烙下斑驳。

早晨谢琛穿戴整齐回到飞羽阁,季淑华坐在沙发上等他,“两个晚上你都不在,你去哪里了?”

谢琛在她对面坐下,“谭园。”

季淑华吸口气,压下心中闷火,“温小姐那?”

谢琛随手拉开茶几抽屉,抽出几份文件放在她面前,“看看。”

季淑华疑惑翻开,是谢氏扶持季氏几个分公司的计划书,投资大,合作范围广,让利程度之大,季淑华心惊。

这几份计划更像是谢氏亏损也要喂饱那几个分公司。

“二哥,这……”

谢琛无波无澜,“都是让你头疼的那几个,另外武成弘拨给你。”

无可估量价值的合作企案,曾经让她眼红的特殊,转眼轮到她身上,季淑华更踏实了。

京城那个圈子,男人的钱和爱,可能分在别的地方,但涉及家产涉及资本,一定是在他最信任最注重处。

李璨那句燎原火星,一度让她自乱阵脚。

可他的经验不能放在谢琛身上,她的二哥比所有人都正,都直,都霁月风光。

…………

温素醒的晚。

昨夜她迷失的很,男人身体力行表明他不嫌弃过去。

到了他那地位的男人,选择多了,都有生理洁癖,遇见于兰之初,就知道他喜欢纯洁的。

她这些年一直避讳去回想还债的日子,可不用回想也觉得污遭,被摸过,被看过,男人堆里硬挺过来。

自己睡过的女人一身污浊,男人多多少少都会存在阴影和嫌弃。

人之常情,温素理解。

张应慈这样普通的男人都接受不了。

谢琛应该更甚才是,但她昨晚体会到是怜惜。

温素闭上眼。

过了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忍着疲乏的腿下床去开门。

肖云漪带着一副大墨镜,遮了半张脸。

温素让开门口,她扶着肚子进屋后也不摘墨镜。

温素的角度正好看见她鬓边青紫的瘀肿,“你受伤了?”

肖云漪捂了一下,见根本遮不住,干脆拽下墨镜,“咱俩又变成难姐难妹了。”

温素惊得张嘴,肖云漪左边眼眶瘀肿到透明,青紫在皮肤上狰狞的恐怖,“……谁打你了?”

“自己撞得。”

温素抿唇,能伤到眼窝,根本不是撞击能造成的。但肖云漪明显不想提,温素垂下眼没在追问。

肖云漪牵强笑了笑,“温素……”

她显得很犹疑,最终还是咬牙,“我也恨伤你的那个女人,有机会我都会恨恨替你踩她,可我现在怀了孩子,老杜也答应娶我了,我还想请你做伴娘呢……你能不能让你家那位放杜……谭园一马。”

温素视线落在她的裙摆,高档羊绒质地,柔软细腻却挡不住她脚腕上的点点瘀痕。

她捏紧手指,细微出声,“这……我做不了主……”

她无法替谢琛答应什么,他太深沉太强势,温素在他面前只能臣服听话,连唯一鼓起勇气反抗的,现在好像也算不得数。

肖云漪豁出去了,“怎么会做不了主呢?你家那位是替你出头,你都不愿追究了,他抬下手就放过老杜了……”

她瘀肿的眼缝里落下泪,“你是我请来谭园的,你在谭园出了事。要是你家那位逼得急,老杜那人……他那人你不知道,狠得要命,为了自保绝对会把我推出来。温素,我肚子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他成型了,你摸摸它……”

她拽着温素的手去贴肚子,温素吓了一跳,又不敢用力挣扎,手掌被按在柔软的肚皮上。

隔着羊绒织物,什么都没有。

温素却像真的感受到微弱的心跳。

她分不清那是肖云漪的,还是那个孩子的。

温素望向肖云漪,她脸上都是泪,淤青刺在她眼里,“是杜建平……对你动手了?”

肖云漪哽咽着没回答,“温素,就看在……看在上学时我介绍你工作的份上,我真的……我真的这些年……我就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了……”

她没说出来的话,温素也能猜出来。

实际上大学时,温素就陪她去过还几次医院。

有钱人在男女之事上放荡又谨慎。

身边女人过江之鲫,享受之余又不带套。聪明的女人会自己吃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往往结局都是医院。

就算私下保住那孩子挽回逼宫,男人不耐烦,狠起来,比女人想象中绝,比想象中残忍。

大学时宋老师一尸两命的下场在前,没想到肖云漪这些年还敢。

肖云漪被蔡韵送劝走后,温素一天的状态都不好,她和肖云漪算起来没有区别。

甚至和当年宋老师,本质上相同。

跟着男人的身边,活着他们的掌中,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琛的人品贵重。

傍晚她在医护楼换药,蔡韵不知被什么事叫走了。

她一个人刚踏上竹林的回廊,拐弯处就显出一道人影直奔她来。

她惊了神,转身躲避,那人影已经大步跨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伤口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温素缓一口气,“……还好。”

何文宇斜靠在栏杆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栏杆,“素素,我很抱歉。”

温素不明所以,“什么?”

何文宇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烟,一根火柴嚓的点亮,猩红的火光轰裂几瞬又熄灭,他吐出一大口烟雾,“抱歉我没早一点回来。”

温素敏锐察觉到他话中含义,“你也……知道那些事了?”

何文宇不吭声,他的目光承载太多。

温素不自在避开。

一根烟,何文宇吸得很快,眨眼间烟蒂就消失。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一句也没说出口。

弯了腰,虚虚揽过她的脊背,一瞬间就松开。

身上那种缥缈的香气浓重后远离。

温素见过浓浓阿姨少女时代的照片,不算惊人的美貌,何文宇承袭她最大优点就是头发,厚密但柔软。

擦过她脸颊的瞬间,触感很温柔。

温素在记忆中找到这种触感,蓬蓬松松的,抓起来带着头皮的热度,像一朵云,温暖的云。

他嗓音不易察觉有了嘶哑,“素素。”

温素沉默着倒退一步。

“不用抱歉……”温素一直想把过去藏起来,如今却接二连三的暴露在人前。

她颤声,“……跟你没有关系。”

她的艰难又不是何文宇造成的,没必要让小时候的伙伴背负歉意。

回廊起了一阵风,竹叶沙沙响起来,温素将飘舞的头发别到耳后,耳垂上有一个鲜红的牙印,惊了何文宇的眼。

“都过去了。”

温素以前渴望救赎,不拘是谁拉她一把。现在……她想到昨晚悬在她上方那双深渊般的眼睛,野性的,锋利的划开她的壳。

她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竹林深处。

何文宇身后走过来一个人,“宇哥,要等等了,那女人现在攀上京城里的人,不好下手,我们要不要干脆把证据摊给谢琛?”

何文宇脑海里闪过白皙耳垂上鲜红的牙印,“给他做什么?”

老鬼解释,“把他引过去给温小姐报仇啊。以前没注意,现在一查才知道温小姐以前过得是真不好,怪不得跟小时候一点都不像,都是叫那些畜生给害的。”

何文宇看向竹林一棵棵挺直的竹子,“我以前还跟她种过竹子。”

老鬼很捧场,“宇哥种的一定长的很好。”

何文宇笑了笑,“没长好,被人掰断了。”

他漫不经心扣着栏杆,“她当时就去理论,还被那人恐吓。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

老鬼诡异不敢接腔,冲着何文宇讨好的笑。

何文宇盯着他,“掰竹子那人的孩子在学校上不下去,转到乡下去了。听说成绩一落千丈,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了。”

老鬼一机灵,“我懂了,宇哥,我懂了。”

他跨出去一步,又犹豫着退回,“那……宇哥……你是不是……不打算借力打力了?”

他其实想问的是,是不是对温小姐的感情变了?本来是利用的,这两次却自己出了手。

何文宇闻言抬眸,“这件事扯不到杜建平身上,借力打力不是捏造事实,牵强附会。做得多线索就多,一旦谢琛发现,他最先就是摁死我们。”

“怎么扯不到他身上?”

老鬼声音很小,“温小姐在谭园出了事,谢琛不会放过他,我们只要推一把,歪曲一下……”

何文宇漫不经心扫过他,“你忘记李璨了?”

“那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李璨就站在杜建平这边,要真是杜建平的靠山,那咱们还能扳倒三和吗?”

何文宇嗤笑一声,“老鬼,蠢人怎么生存需要我亲自教你吗?”

“听话,蠢人听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捏紧嘴,“我不问了。”

温素等了半夜,等到自己睡着了。

一个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有小时候跟何文宇在围墙下找知了洞,有在寝室里指点肖云漪码牌。

又梦到黄珠八年前还小,十几岁帮着她母亲,用鲜红的记号笔往她员工服上写小三贱人。

似是而非的还有许多人脸。

闪的太快,她认不出来,刚想醒来,又梦到有人吻她。

熟悉的热气喷在面颊,昏暗的壁灯映着男人结实的臂膀,蜜色如腊般闪耀,朦朦胧胧还有男人的面孔。

这次她认出来,高鼻深目,英挺,立体,成熟的迷人。

“谢琛……”

梦里的男人也不爱说话,抚上她腰侧的手掌在梦里都带着火热的烫感,纹路和茧子一样清晰粗粝,磨着她的纹理,又契合的分毫不差。

她半梦半醒间出奇的配合。

柔软手掌擦过他下颌,带到冒头的胡茬,还动了动手指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