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苏缨神识刚恢复,就感觉有人按着她的头,冰冷的水不断灌进口鼻。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四肢不仅用不上力,体内原本盈满的灵力也消散得不剩几分了。
“芝雅,你这是在干嘛,这可是你的亲骨肉!”
“要怪就怪这丫头片子命太硬了,怎么也打不掉!给我,你给我!她今天必须死!”
尖锐刺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一阵目眩之后,苏缨整个人脱离了窒息的困境。
但她还来不及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受到了一阵蛮力的拉扯,细嫩的胳膊立刻被划开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难道你忘了你当初允诺过我的话?”
“你当初可是亲口说愿意高香拜古佛,愿意三跪九叩,就希望能怀有一子,现在这活生生的娃娃来到了世上,你说不要就不要,孽障啊!”
病房里,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苏神婆紧紧护着怀里的女婴,丝毫没发觉幼小的孩子在这般情况下竟是没有任何哭闹显得多么不正常。
她只是愤怒地扬起了拐杖想要让自己的外孙女不要继续走歪,但那双枯瘦的手却抖个不停,最后也没落到女子身上。
苏神婆年轻时收钱消灾,说了那不可泄露的事,犯了五弊三缺,子女早早离世,只留了苏芝雅这么一个外孙女,自是溺爱宝贝着。
一年前,自从来大城市里读书就再也没回去过的外孙女听信了什么大师说她命中无子的话,突然跑来找她想破解这个命局。
看着外孙女跪着哭着求她的模样,她心软了,金盆洗手后再次卜了一卦,也正是巧,卦象指示极其清晰,这并不是个死局。
只是苏神婆没想到,苏芝雅会在孩子性别这方面魔怔到如此地步。
“我当初求可是男孩!”
苏芝雅尖锐刺耳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着。
她一想到这几个月来白家因为她肚子里怀了男婴对她的关心呵护,她心里的怨恨更强烈了。
都怪这丫头不会投胎!
都怪她太相信了这个总是神神叨叨的姥姥!
都怪那为了钱一开始骗她说是儿子的熟人大夫!
明明只要是个男孩,只要是个男孩她苏芝雅就会坐稳白家夫人的位置,在白家的地位节节高升!
“我不会让你做糊涂事的!白家既然已经有了一位千金,老婆子我亲自送你们回去,我就不信多了这么个女娃娃,偌大的一个白家还养不起了。”
“白家是有一位千金了,但永远也只会有那么一位千金大小姐!这是我进白家前发过的毒誓。”
“芝雅,你糊涂啊,我早就说过不要想着攀附那不该攀的东西,命里该无就是无,当初你偏偏赶上去给人当后妈,现在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了狠手......”
“......”
一开始,苏缨听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待她忍受不了吵闹和胳膊上传来的火辣辣疼痛,想扬手画个禁言咒和止血咒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
之后好半天,她才理清耳边两人的对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重生了,还投胎成了个刚出生生命就受到威胁的人类小婴儿。
不过幸运的是,苏缨最后没被溺死,而是被她这一世血缘上的太姥姥苏神婆抱到了距离此地上万公里远的老家去了。
被大山环绕的小山村里,她从牙牙学语到二九年华,度过了寻常人的十八年。
这些年新接纳的知识也让她偶尔感慨,这真是个好时代。
虽然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没有修炼者,没有三千大小界,只是一颗寻常却又不平凡的蓝色星球,但有着绵延青绿的大山,也有着繁华若梦的都市,有着朴素传统的器械,也有着超越认知的科技。
天下太平,民安物阜。
一切的一切,都正好,却也和苏缨记忆里那段长达几千年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甚至让她时不时感到有点恍惚,仿佛过往的种种,战乱四起的国家,死伤无数的子民,铺天盖地的鬼魔,化为废墟的玄门......真的就像一场梦似的,早已皆为云烟......
等等!
为什么她前世放在宗祠里的自己的灵牌会出现在这大城市里?
抱着苏神婆的骨灰刚到陌生的城市,苏缨在出租车上看着飞速往身后消失的各种高科技和新奇事物,正感慨之时,突然心神一动,就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灵识波动。
她缓缓闭上眼睛,由近及远,视线穿过车水龙马,穿过庄严的道观大门,准确地抵达尖尖的高塔之内,那里香火袅袅,贡品丰盛,最里面的似乎就是被供奉着的灵牌。
苏缨看得并不清楚,刚想凑得更近一点时,一道熟悉的带着金光的法印却直接劈来,庄严却又强势不可侵。
是酆都大帝心印。
她师父最常用的一道法印。
苏缨按了按感到略微刺痛的双眼,心里一时涌起了不知名的情绪和疑惑。
她为什么会带着前世记忆重新投胎为人,记忆里却又没有不喝孟婆汤就过奈何桥的记忆?
被置于宗门地底千米之深处以镇压灵脉的灵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道法印又究竟是不是她师父所设?
若这一切是她师父布的局,那她师父又在哪里?
......
这一世的她虽然天生就有一对能探过去预未来,透视一切的天眼,但奈何这天地间的灵气稀薄无比,导致她修炼的程度远远不及上一世,至于这些埋在心底的疑问,在见到她师父之前,一时更是萦绕在她心头难以堪破。
罢了,罢了,顺其因果吧。
她连自己身上的事都还没处理清楚呢。
想至此,苏缨紧了紧怀中抱着的骨灰盒。
从婴孩开始,她是苏神婆一手带大的,后来等她稍微大了一点,苏神婆身子不行后,是她扛起了她们两的生活。
这十八年来,那个叫苏芝雅的女人不说管过她半分,就连苏神婆也没收到过半点关心,甚至是苏神婆病重后,她托村长帮忙打了好几次电话,捎了几封信过去也不见人来。
一想到苏神婆口中喊着囡囡,心有遗憾地眼睁睁咽气,苏缨眼里就闪过一丝冷意。
听说今天是白家千金二十岁生日宴会?
想至此,苏缨嘴角逐渐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倒要好好看看,对着这个从小将她拉扯长大的姥姥的骨灰和遗照,苏芝雅还能不能开心地给她那个继女庆祝生日!
既然她一心只想当个舍弃过去的阔太太,苏缨自然不介意就让今晚去白家宴会的人好好了解了解这位阔太太真正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