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司沉深深吸了口气,转而去衣帽间穿戴整齐,准备去律所上班。
夏灵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而且,还是夏东天的女儿。
她凭什么让他为了她,不工作、不吃饭、不睡觉?
呵,夏东天的女儿……
她不配!
慕司沉去了律所,便投入了疯狂的工作中。
有些事情,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忘掉。
然而,他似乎被上了蛊,看了一会儿文件,他的目光就会落在一旁的时钟上。
距离下午三点时间越近,他的心,越是乱,就连桌上的文件,都看不下去。
……
另一边。
叶佳禾正在陪夏灵去医院的路上。
她现在快生了,不好开车,夏灵又因为状态不好,所以,他们打了一辆计程车。
夏灵一直望着窗外,看着一闪而过份风景,就好像,她跟慕司沉的这五年。
所有的难过和快乐,都像这匆匆往后窜的风景,她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已经消失不见。
夏灵的手一直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尽管,她和这个宝宝之间,隔了一层皮肤,但是她相信,宝宝是可以感受到她的。
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好像是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他们没有见过面,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小孩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但她就是觉得,那种融进骨血里的感情,在这短短几天内,疯狂的滋长着。
两点半的时候,他们到了医院。
夏灵站在医院门口,吹着和煦的风,回头望着宽阔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
终究,她叹了口气,失望的回过头,对叶佳禾道:“我们进去吧。”
叶佳禾知道,她在看什么,她又在等什么?
“灵灵……”
她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此刻对于夏灵,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夏灵的眼神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神采,只有死一般的悲凉。
她冲叶佳禾笑了笑,道:“我知道,生活不是小说,哪里会有这么多奇迹发生?我都知道的。”
就这样,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医院。
可是,她们谁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马路边上,一辆黑色的车。
慕司沉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她们的背影,那双手,不自禁的握紧了方向盘。
……
妇产科门口。
叶佳禾陪着夏灵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听说,前面还有一个就到他们了。
当手术室的门打开,前面那个做手术的年轻女孩儿,躬着身体,面色苍白的走出来,护士便叫了夏灵的名字。
夏灵依旧握着叶佳禾的手,手心中全是冷汗。
叶佳禾安慰道:“我已经跟徐主任说了,会给你做无痛的,会打麻药,你千万不要害怕。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夏灵拥抱了一下叶佳禾,道:“我不怕,真的。”
尽管如此,她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叶佳禾眼眶通红,点点头,道:“我在外面等着你。”
就这样,夏灵进去了手术室。
徐主任知道她是叶佳禾的朋友,所以对她格外关照了些,先是安慰了夏灵一番,还对她道:“一会儿我会先给你打麻药,无痛人流技术现在很成熟了,你不用太过紧张。”
夏灵平静的躺在了手术床上。
无论心里有多么波涛汹涌,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
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必须得一个人面对的路。
“医生,我可以不打麻药吗?”
她望着徐主任,认真地问。
徐主任微微惊讶,确认道:“不打麻药?如果这样的话,手术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
夏灵的嘴角勉强挽起一抹弧度,点点头,道:“是,不打麻药。”
一会儿,她的宝宝一定会很痛很痛,作为妈妈,她有什么资格不痛?
她要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她的骨肉从她身体里剥离的那种锥心刺骨的痛。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忘记那个占据她生命五年的男人。
终究,是一场浮华的梦。
夏灵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听着周围的护士在准备着器械,冰冷的手术器械声叮叮当当作响,夏灵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怕,她真的是怕……
就算刚才她装的再坚强,但是她的心一直到现在,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徐主任的声音在这个空旷旷的房间响起,“夏小姐,那我们就开始了!”
夏灵紧紧攥着手指,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力量推开。
“不可以!”
慕司沉的声音随之响起,仓皇而紧迫,“不可以!住手!”
那一刻,夏灵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直到小护士不满地说:“你没看见手术室门口的字儿吗?男士勿进,你怎么回事?出去!”
徐主任放下手术器械,让夏灵先整理一下,自己从里间出来了。
“你是夏小姐的什么人?”
徐主任狐疑的望着慕司沉,解释道:“夏小姐已经签了手术同意书。”
慕司沉没有任何解释,径直往里闯了进去。
直到,看见夏灵孤零零的坐在手术床上,无助又凄楚的看着他。
‘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炸开。
良久之后,他才终于有勇气问一句:“你……手术做了吗?”
夏灵咬着下唇,摇摇头,闷闷的道:“正准备开始,你就来了。”
当听到这样的答案,慕司沉竟然觉得,是那么的庆幸。
就算现在,他和夏灵之间存在着太多问题,仇恨、长辈、身份地位,甚至以后,他们的路也不会好走。
但这一刻,他知道,他的庆幸早已超越了这些问题所带给他的负担。
夏灵无声的望着他,似乎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的眼中,有紧张,还有那种令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这么战战兢兢。
慕司沉再也没有办法维持那份冷静和骄傲,他猛地将他搂进怀里,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低低的说:“灵灵,对不起,对不起……”
夏灵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几天所有的压抑和委屈,在他将她拥入怀中的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她在他怀里崩溃的大哭起来,“慕司沉,你这个混蛋!”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滑落,沾湿了慕司沉昂贵的衬衫,也让男人的心,无端的揪紧。
虽然她嘴里骂着慕司沉,可她却同样抱着他,抱得好紧。
慕司沉的下颌紧贴着她的发顶,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柔声道:“是,我混蛋,怪我。”
他捧起夏灵挂满泪珠的脸,用指腹帮她擦着眼泪,道:“别哭了,我心疼。”
可他越是这么说,她就哭得越厉害,怎么都收不住。
慕司沉只好将她搂在怀里,耐心的哄道:“那你回去之后,使劲打我,好不好?你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
夏灵破涕为笑,推开他,愤愤地说:“我才没有力气打你!”
慕司沉忽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失去重心的夏灵心一惊,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慕司沉深邃的眸子望着她,语气坚定、毋庸置疑,道:“我们回家。”
徐主任看着他俩这场面,一头雾水。
这还是她工作二十多年,头一次见识到,在人流手术室里,腻腻歪歪,粘粘乎乎的小两口儿。
等慕司沉抱着夏灵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叶佳禾简直是惊呆了。
她不过是去洗手间上个厕所的功夫,慕司沉怎么就来了?
不仅如此,这……
叶佳禾忍无可忍的指着他骂道:“你来干嘛?灵灵手术也做了,孩子也没了,现在你又跑过来演什么?演深情人设,要给你搬个奥斯卡最佳表演奖吗?”
徐主任连忙跟出来,道:“San医生,手术没来得及做,这位先生突然冲到手术室里,说不让做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叶佳禾顿时有点懵。
她只好尴尬的跟徐主任道了歉,道:“不好意思,徐姐,我还没弄清楚情况,耽误你时间了。你去忙吧,我们这边没事了。”
徐主任寒暄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之前我家婆婆做手术,没少麻烦你。那行吧,有事再联系。”
徐主任回到诊室之后,叶佳禾像个护崽的母鸡,对慕司沉道:“你把灵灵给我放下来!”
夏灵也觉得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神,让她十分别扭。
所以,她对慕司沉道:“你先让我下来。”
慕司沉却依旧这么抱着她,对叶佳禾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一直陪着灵灵。你放心,我以后,会疼她的。”
他本来是很真诚的想感谢一下叶佳禾和陆景墨,要不是他们,很可能他真的会做出一个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可不知道为什么,感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就变味儿了。
不仅没有让叶佳禾体会到他的感谢,反而把叶佳禾觉得他是在挑衅。
因此,叶佳禾拦在他面前,道:“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是不可能让你带走夏灵的。”
夏灵趁机从慕司沉怀里下来,可还是被慕司沉拉住了手,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叶佳禾仰着头,瞪着他,“你赶紧给我把她放开。否则,我现在给白雅慧打电话,你信不信!我倒要让她看看,他未婚夫是怎么缠着我朋友,甩都甩不掉!”
慕司沉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他不由得蹙眉道:“叶佳禾,我跟夏灵之间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你不要把你自己当成救世主似的,看在景墨的面子上,我对你客客气气的,可你别觉得我怕你!”
叶佳禾被他气的正想据理力争,可突然,肚子传来一阵疼痛。
紧接着,羊水就滴了下来。
夏灵没见过生孩子不懂,慕司沉虽然也不懂,但看着叶佳禾此时捂着肚子,痛苦的模样,他立刻叫来了医生。
幸好,这里是妇产科,刚才徐主任就在诊室。
夏灵扶着叶佳禾,急坏了,“佳禾,你……你没事吧?你……”
徐主任一出来,便道:“San羊水破了,快要生了,来,搭把手,把她抬到平车上,现在准备进产房。”
“生了?”
夏灵和慕司沉对视了一眼,赶紧帮着把叶佳禾抬到了平车上。
“佳禾,我现在就给陆景墨打电话,让他过来。”夏灵愧疚的要命,握着叶佳禾的手,道:“你别紧张啊,他马上就过来了。对了,要不要我去接冉冉和阳阳也过来?都怪我,让你提前生了。”
叶佳禾肚子疼的吸了口气,反而安慰她道:“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叫陆景墨过来就行。不怪你,下周就是预产期了,现在生也没提前多久。没事的!”
“加油啊,佳禾,一定会顺利的!我们一直都在外面等你!”
夏灵将她送到产房门口,本想陪着她进去,可医护人员不让。
产房的门关上之后,夏灵焦急的在外面来回踱步。
慕司沉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急,叶佳禾已经是第二回生孩子了,应该很有经验了。我觉得,问题不大。”
“都怪你!”
夏灵甩开他的手,愤愤地说:“都是你把佳禾给气的!慕司沉,你说,我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你什么呀?这辈子不仅我得来还债,佳禾也得被我牵连!”
慕司沉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就……就生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将她揽进怀里,认真地说:“不过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学习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免得到时候你生的时候,我手足无措。”
夏灵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忽然往后退了两步,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低的说:“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这件事,我们等佳禾生完孩子再谈吧,我现在……脑子很乱,真的。”
慕司沉知道,现在的夏灵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羔羊,而他,就是那个猎人。
她已经对他,产生了警惕和防备。
因此,他不再逼她,而是柔声道:“好,我们回去慢慢谈。”
两人正说着,陆景墨匆匆赶过来了!
他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佳禾呢?怎么突然就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