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平常医院门口停着的黄包车排成队，这天却只停了两辆。
一个拉车的汉子穿着短袖汗衫，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就是老实人。
另一个瘦小年迈，坐在车坐上美滋滋地吃煎饼。
宋晚意选了后者，因为…..哪怕出了什么事，小车夫那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她有把握能打赢。
车夫是个善谈的，脚上踩的飞快，嘴上也说个不停，从自己老家说到踩车省力气的秘诀，愣是说了足足十五分钟。
宋晚意听着他地道的京市口音，神经稍微松了松。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闺女，去医院看朋友还是家人啊？咋就你一个人喃？”车夫唠完了自己，打算找宋晚意说点其他话题。
宋晚意脸不红心不跳回道，“我男人还在医院，我先回去，怕家里人等急了。”
“哦哦，你家住南苑胡同是吧？那边地理位置不错的，我给你讲……”
车夫正要开启长篇大论，忽然从旁边拐角处冲出辆人力车，宋晚意瞥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车夫本能地拧转车把往旁边躲避，结果连人带车直接撞上了新砌好的石墙。
宋晚意更是直接从座位上飞了出去，脑袋跟车杆上亲密接触，耳中回荡着“砰”的一声脆响。
在晕过去的前一秒，宋晚意第一反应就是，什么时候能给三轮车上个安全带啊！
秦芸擦完桂花油准备上床，临关门前欣慰地看了眼韩少阳那间依旧亮着灯的房间。
多亏了宋晚意前两天带了个女同学来给韩少阳补课，这小子这两天明显斗志都昂扬了。
但愿他今年能考中，日子果然是越过越……
“砰砰砰！”
“秦婶～！”
急促激烈的敲门声连韩少阳都惊动了。
秦芸听出是顾蓉娇的声音后，小跑着去开门。
“咋了？怎么这时候来？”
“秦婶，咳咳，我来看看我嫂子在不在你这！”顾蓉娇是从医院跑来的，累得喘气都觉得肺疼。
“小宋？”秦芸边拢紧睡衣衣领，边下意识往院子里看，“小宋今天没来啊。”
“糟了糟了，肯定是出事了！”
顾蓉娇扶着墙，哭腔都吓出来了。
韩少阳跑过来问，“宋姐怎么了？”
顾蓉娇穿着粗气，完整的句子要歇好几次才能说完，秦芸将她扶到屋里，倒了杯水，安慰她慢慢说。
“我下班回家家里没人，听同院子的婶子说，我嫂子早上说去文物局了，我又去文物局找，结果……咳咳，值班的告诉我我嫂子临近中午就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市中心，我想起她同学还在医院，又去医院找……”
“她同学说想过来找严婶子给定金，我寻思这么晚了给定金也该给晚了，肯定，肯定是出事了！”
秦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回屋披了件衣裳，“严华这两天都在我这里，小宋来了我不会不知道的，今天她就是没来过，走，得去公安局报个案。”
“来的路上你找过没？”
“找过找过！我就是怕我嫂子在路上怎么了，我连车都没骑，沿路跑过来的！”
顾蓉娇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嫂子这段时间都小心翼翼得很，天黑了肯定会回家的，要是真出了啥事，她怎么给大哥交代啊！
韩少阳也换了鞋过来，“那我去叫严婶也过来帮忙找，你们先去公安局，我跟她再在胡同里问问人！”
等秦芸带着顾蓉娇赶到胡同口，奚禾跟季永勋也来了！
听宋晚意夸过无数次秦芸的好，奚禾初次见到，还有些尴尬，连正眼都不敢瞧一下。
“我们是小宋的邻居，今天见她这么晚都没回，问了我们院子里另一位同志，才知道蓉娇出来找人了，我男人怕她们两个姑娘走夜路不安全，就带我出来一起……”
奚禾恨不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抖出来，其实他俩还找去了文物局，得知顾蓉娇也去找了，结果没接到人。
季永勋觉得八成是出事了，想到宋晚意先前住在南苑胡同，这才寻了过来。
秦芸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小宋没来过我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跟蓉娇正要去公安局报案。”
“我们去吧。”季永勋调转车头，“骑车总比跑着去快，来的路上我们看过，这个点没有人力车了。”
…….
宋晚意在梦中跌入原始森林，被一只豹子追着跑，最后被驱赶到冰潭边缘，豹子咬住她脚踝，扯着她往潭水里跑。
她吃痛挣扎着醒来，发现两只尖嘴老鼠在她脚边窸窸窣窣地扒拉。
想叫，声音却被抹布堵住。
她这是……被绑架了？！
脚边两只老鼠被她踹到墙角，眼瞅着到嘴的肉没了，老鼠只得龇牙咧嘴地钻进下水道里，周围有水滴拍打石壁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烂木头夹杂着废旧汽油味。
动了动身子，手被反捆住了，脚踝也被麻绳一类的东西捆了好几圈。
周围黑压压一片，刚醒来时她以为是天黑了，现在看来恐怕是有人将她关进了偏远的废弃工厂。
起码在南苑胡同方圆五六公里内，她是回忆不出来有这样气味的地方。
难道是钱家绑的？可钱兴衡不是明天才被放出来么？
宋晚意没再挣扎，她得保留力气跟理智，顾蓉娇回家后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出去找的。
好在这段日子妯娌俩的警惕性都高，她答应过顾蓉娇保证会在天黑前回家。
她记得从医院出来时大约五点多，然后是在自行车棚耽误了些时间，再到后来坐上人力车……出事时约莫六点。
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踩着石砾来回摩擦，在门外安静了几分钟，接着又响起铁锁链交缠碰撞的叮当声。
宋晚意闭上眼，调整呼吸佯装成昏睡样。
“啧，真能睡！”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宋晚意听着有些耳熟。
“你撞这么狠试试？”回答他的是个声音斯文的男人。
“嘿嘿，谁知道这女人上了那老不死的车，要是上了铁牛的，我保证不会撞这么狠。”
斯文男人听起来有些不耐烦，“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放心吧，那老头要是命大没准儿能活，要是命不好么……咳咳，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是晚上踩车没看路把自己撞死的。”
两人谈论起一条人命，像在讨论猫猫狗狗一样随意。
宋晚意听得有些发怵，踩车的师傅恐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