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页合同贴在衣兜内侧,宋晚意捏紧的指腹松了松。
轻声笑道,“咱们不能把目光放在这上面,明面上看起来是我们吃了亏,可在广增发这里,他就欠了我们个人情,不管后面菜品卖得好不好,咱们跟他都有个能联系的契机,等年末我们自己开店了,还愁他不帮我们宣传么?”
顾蓉娇脑子拐不过弯,却也大概听懂了。
“反正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嫂子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答应两个月往广云饭店送菜谱,现在也不需要开始计划第二道菜,她想了想,“现在还不急,要是有时间你就去军属疗养院看看爸妈怎么样了,现在天气暖和,得给他们二老买些换洗的薄衣服……”
“我去买吧,正好前两天发工资了。”
顾蓉娇自豪地将此事揽下,“虽说我跟李世尧已经离婚,可二老对我很好,我也该尽孝!”
自从过年那会儿李世尧带着王茉闹上门来,想必已经将顾蓉娇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击破了。
之前说起自己离婚的事,她总是唉声叹气,不像现在,是实打实地觉得解脱新生。
用她的话讲,经历过这么一次,筛选出那些对她假情假意的,倒也是因祸得福。
宋晚意从刚才得来的二十块钱里抽出十块,“再看看买点水果或是补品,剩下的钱就给爸妈用,我听疏鸿说疗养院里也有小卖部,保不齐二老平时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我这两天学校都有课,文物局还有工作等着的,就不去了,等我什么时候得空了再去看望他俩。”
顾蓉娇抿起唇,“爸妈都理解的,再说了……现在烧咱家的凶手还没抓到,大哥也说了不让你乱跑。”
说起这事,宋晚意便又开始分神,不知道李疏鸿那边有没有找到梁琴的父亲。
…….
下午,宋晚意又回了趟南苑胡同。
韩少阳照例搬了张桌子在院子里看书,秦芸坐在屋檐底下绣花团扇。
进门时她特意瞟了眼严华家,大门紧闭,台阶石缝处新冒出几棵狗尾巴草,看样子已经有段时日没人出入了。
秦芸放下针线,“老严跟她男人离婚去了,已经好些天没回来了。”
“离婚?!”
宋晚意挺震惊,没想到严华拖了大半辈子,这次竟然这么果断地离婚了?!
“被她儿子吓坏了的姑娘家的要两百多的精神损失费,她男人掏不出来,前些天冲到老严家想抢她的钱,后来老严忍不下这口气,就回娘家找人上来撑腰离婚了。”
“她男人也是不要脸,死活不离,带着那个儿子在这边又是磕头又是威胁的,咱们不是她娘家人,说不上话。”
宋晚意将就着拿了根板凳放在院子里晒太阳,“也好,这次把事情处理干净了,以后耳根子就清净。”
秦芸笑着点头,绣花针在团扇上来来回回,一朵鲜艳欲滴的月季缓缓绽放。
“今天时间还早,你就留在这吃晚饭吧?让少阳骑车去部队跟食堂跑一趟,告诉小李和蓉娇晚上也过来吃,这几天家里冷清,就该叫你们过来热闹热闹。”
“疏鸿不在京市,蓉娇中午才去食堂呢,不晓得晚上要不要加班。”
“啊?他又出任务了?”
见秦芸如此关心,宋晚意便把那晚她跟李疏鸿关于梁琴的猜测说了,包括最近她跟顾蓉娇倒腾出来的夫妻肺片是如何卖给广云饭店的,只叫韩少阳听得直呼过瘾。
“宋姐,那可是广云饭店!你就是说百分之一的股他都会答应的!”
“广增发可没那么好糊弄。”宋晚意说得口干舌燥,进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再说人家这个招牌做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我几道菜就给百分之一的股份,我也没真想赚他这个股份,就当结个人脉。”
秦芸道,“那你今年是真想自己开店?这事小李怎么说?”
“他啊,他听我的。”
李疏鸿从不觉得听老婆话是件丢人的事,宋晚意说得有底气,秦芸听得也替她开心。
“你们小两口心里有数就好,既然小李不在,我也不留你了,一会让少阳把你送到军属大院。”
“哎哟秦婶,怎么你跟疏鸿一样,老把我当三岁小孩呢。”
“现在是特殊时期,你看看打开年以来你遭遇了多少?少阳再怎么也是个男人,有他送你我们都放心,不然等小李回来见你少了根头发丝儿,找我问罪可怎么好?”
宋晚意有些受宠若惊,二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反倒还被身边的人当成宝贝一样寸步不离地护着。
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韩少阳在一边搭腔,“反正我学习一天了,出去走走也行。”
……
五月中,下午五六点还阳光灿烂。
韩少阳在胡同口扯了根狗尾巴草,挑在手中环成手镯样,跟宋晚意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上周袁商回来了,说钱兴齐没去学校,这下可好,他落下功课了,袁商指不定就能超过他。”
宋晚意的重心却在前半部分。
“钱兴齐没去学校?”
“嗯呐。”
“多久的事?”
“一周前吧,袁商也只提了两句,昨晚柳教授难得回来一次,也说钱兴齐旷课。”
一周前,那不就是钱兴衡在学校掐死麻雀的时间嘛!
那天他冷眼离开教室后,就再也没来上过课。
韩少阳才不管钱兴齐有没有旷课,最好是因为旷课被开除了才好呢!
黄包车夫常年在胡同一代跑生意,听说要去军属大院,立刻来了精神。
“俺平时很少去那边,听说住的都是当官当兵的?森严得很。”
宋晚意咳了咳,“没那么夸张,都是寻常百姓。”
“可不,我前两天才拉个一家人,阿哟,听口音可不像本地人,带个小娃子哭了一路,那家人的男人看起来就不会带娃,给娃都勒得差点断气了……”
韩少阳啧了一声,“当妈的呢?”
“当妈的?不知道,反正那家人就只有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男人看起来都五十了,总不能他俩是对夫妻吧?我看小的那个娃才两三岁,作孽咧,当时去的也是军属大院。”
“咋的?你们不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