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意压根不带怕的,眼梢一凝,“我道歉行啊,你们先给这位女同学道歉。”
让他们两个七尺男儿跟个蚊子肉一丁点儿的女人道歉?!
想都别想!
这时候的人面子比天大,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难于上青天。
尤其是这两人压根不觉得自己错了。
“我道什么歉?我说的不是实话?啊?你问问在场的同学,咱们哪个的作业画的不比李珍秀好?”
闻言宋晚意将目光落在这两人身后桌面摆着的图纸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课上老师挑出来作为李珍秀那精细图纸的惨烈对照组。
作业是要记在平时表现的学分里的。
这人学分没捞到,还被当众驳了颜面,这才捏住李珍秀这个出气筒疯狂发泄。
留在教室里的十来个同学不敢吱声,饶是也有人觉得自己画得不错,可在偷偷看过李珍秀的作业后,都纷纷闭紧嘴巴。
宋晚意忽然感觉到背后衣服被人轻轻扯了两下。
李珍秀在她后面抿着唇小心翼翼摇头。
这是不想要她帮忙出气的意思?
然而两人这番无声的沟通,落在那两个男同学眼里,就是心虚!
顿时变得更趾高气昂,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李珍秀眼睛红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说的话却格外硬气,“这是老师评阅的结果,你质疑我的作业,那,那就是质疑老师的能力。”
“你还侮辱我,我,我不会原谅你!”
“哟呵,我还需要你原谅…..”
“赵志刚,算了。”钱兴衡双手揣进衣兜,挡在宋晚意面前,“就当给我个面子,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因为一次作业闹得不好看。”
赵志刚觉得自己正占理呢,小脑袋瓜飞速运转,斟酌着一会要怎么让宋晚意给自己道歉才能出口恶气。
钱兴衡横插一脚就像是给他策马奔腾的遐想拉紧缰绳。
别人的面子他可以不给,但说话人是钱家大少爷,他还没狂妄到如此地步。
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得点头。
“行吧,看在钱少…..咳咳,钱同志的面子上,你踢了我的事就不计较了。”
倒是会把自己择干净。
单说不计较宋晚意踢了自己,对为难李珍秀的事却是只字不提啊!
奈何李珍秀也没有想要追究的态度,这事像是卡在喉咙里的痰,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只得不了了之。
四点半下课,离晚饭时间还早。
宋晚意不住校,收拾好书本打算去图书馆薅两本有关经济学的书回家。
李珍秀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好几次想搭话,都因匆匆路过的同学而打断。
最后临近图书馆门口时,宋晚意实在忍不住,停下脚等她跟上。
“你也要去图书馆吗?”
“啊,我,我要去。”
猝不及防的脚刹让李珍秀差点儿撞她后脑勺上,宋晚意一米六几,比她高了半个头。
“就是,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宋晚意估摸这个李珍秀应该是有脸红症什么的,短短一句感谢的话,就让她那颗不过巴掌大的杏仁脸红成熟透的小番茄。
自己应该……长得也不像流氓吧。
李珍秀吸吸鼻子,如泉水般清澈的瞳仁在阳光下呈现出剔透的琥珀色。
接着解释刚才扯她衣服的举动,“我是怕你为了帮我吃亏所以才阻止你的,我爸爸说了,一个人在外地上学,不是天大的委屈忍忍就过了,我,我记得你也是外地来的?”
两人并肩走,看起来亲昵许多。
“嗯,蓉市的。”
“蓉市啊~那真巧了,我奶奶就是蓉市人~”
李珍秀捂着嘴笑,“没想到在京市还能遇到半个老乡!”
小姑娘天真的语气让宋晚意侧头多看了两眼,尽管这个家常拉得有点生硬,能看出她为了结识朋友在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开朗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夸张,李珍秀臊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舌尖润了润嘴唇,眼神只敢盯着脚尖看,“我,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哎,我就是不太会说话…….”
宋晚意轻声道,“没事,你是哪里人?我看你功课完成得很好,本来想找你请教请教呢。”
故而她会出手帮李珍秀,其实也揣着私心的。
她上辈子本科毕业,学数学英文自然不在话下,可建筑学相关课程却等同于半个新手。
跟班里大部分同学比起来绰绰有余,但跟李珍秀比起来就有些距离了。
果不其然,受了夸奖的李珍秀比之前更自信了。
垂着的脖子瞬间挺得直直,“嘿嘿,我当然能完成得好了!我是苏市人,我爸是苏宴实!这门课其实不难,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教你!”
苏宴实这号人物宋晚意没听过,以为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倒也没怎么放心上。
她笑了笑,“我周六周日有时间,一般会在下午去图书馆坐一会。”
“好啊!那就这周日下午,咱们图书馆见?!”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李珍秀也不跟她去图书馆了。
像是跟她这么远只为了说两句话似的。
这会儿借书要办借书卡,夹在书扉页里的一张卡片上记录着这本书从入馆以来所有借阅者的借阅时间及名字。
《一课经济学》,作者是经济专栏作家,哪怕是在二零二几年读这本书都不过时。
在书架上找到这本书时,宋晚意莫名有种穿回后世的激动。
卡上写着归还日期,上一位借阅者竟然是江鹤!
不曾想他一个医学系的,竟也对经济感兴趣!
匆匆办好借书证明,宋晚意没在华清大学久留。
一是想快些赶回去品品这本书的绝妙之处,二来嘛,她知道钱兴衡肯定又会想着法制造跟自己偶遇独处的机会。
她在教室里帮自己跟李珍秀出头,搞不好又会成为他死皮赖脸凑上来的契机话题。
惹是惹不起的,她难道还躲不起吗?!
人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众女学生围在一辆黑色轿车附近指指点点。
那车宋晚意只在上辈子的年代剧里看到过,波罗乃兹,黑色的壳,还是罕见的两厢轿车。
李疏鸿靠在车门另一边,头发梳得利落洒脱,皮肤仍旧是略显粗犷的蜜色,喉结隐隐滚动,眼神从放空沉思的木讷挪到她身上,倏地像夜空中点亮的烟火。
她被盯得不自在,仿佛自己走的不是石子路,倒像是一条长而隆重的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