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又下了场小雪。
清晨，顾蓉娇在厨房包饺子，见宋晚意揉着眼角出来，立刻神秘地将她拉到火灶台前。
贼咪咪地伸长脖子朝堂屋看，“嫂子，关知青昨晚大半夜出去过，你知道不？”
宋晚意昨晚睡得死，倒头就入梦了，别说关月出门，就是天刚亮鸡打鸣她都没知觉。
“她出去过？多久的事？”
“半夜么，应该十一二点。”顾蓉娇包饺子的动作利落好看，拿勺子取满满一勺馅儿，铺在薄薄的面皮中间，虎口往下一推，另一只手再捏住皮边儿往中间拢，捏成裙边一样的小齿轮。
“我本想等她回来的，结果等着等着睡着了，早上我起来和面，见她已经回来睡下了。”
“她今下午的火车……”宋晚意学着她的样子，突然对包饺子燃起无尽兴趣，尽管笨拙，却也学得认真，“可能有急事吧，一会她不说的话，你也别多嘴问，知道不？”
“嫂子你放心吧，我晓得的。”
顾蓉娇想不明白，宋晚意只花了几秒钟便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十成十。
关月一颗心全扑在周震阳身上，小姑娘心思单纯热烈，只希望这两人昨晚真的把事情敞开说了，不然关月回泸市这大半年，两人还有得拉扯。
得知她昨晚偷跑出去，宋晚意没叫她起来吃早饭。
韩少阳捧着瓷碗，被饺子烫得龇牙咧嘴，“宋姐，关知青怎么不起来吃啊？这可是最后一顿早饭了，她舍得？”
袁商夹了个更大的饺子塞进他嘴里，“没准关知青就是舍不得我们才不愿意出来吃，就你话多，两个饺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哎哟袁商，你这人…..嘶哈嘶哈，烫死了烫死了……”
秦芸带着柳梦白一早就去医院看望哮喘进医院的少年，看这般上心的程度，想来也是旧相识了。
严华在家修养，待几人吃完饭后，顾蓉娇又用鸡汤煮了碗饺子给她端过去。
直到半上午的时候，关月才披着外套悠悠到屋檐下踱步。
不过她状态就耐人寻味了。
一会仰头傻笑，一会又摇着头做纠结样唉声叹气，再过一会又傻愣愣地挨着屋檐墙角找蚂蚁窝来掏。
韩少阳在屋里复习，好几次看到关月毛茸茸的头顶在窗下来回晃动，终于忍不住出门喝止她，“关知青，你一上午在我这窗下走了十七八回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关月无辜地挠挠后脑勺，鹿眼眨啊眨，“没有呀。”
“我不信！”韩少阳伸手对她勾了勾，“要不你过来说，没人能听见。”
袁商正巧从屋里出来，闻言卷起本子在他头顶敲了一下，“你不信什么你不信？柳教授布置的任务你完成了？”
“哎呀袁商！”韩少阳抱着头反驳，“人家关知青…..哎？关知青呢？”
屋檐底下只剩挂着的两件衣服随风飘，哪里还有关月的影子？
宋晚意在屋里烤火，研究着等过两天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得去文物局找陶老报个喜，再尝试打一打上次李疏鸿拨过来的那个号码看看能否联系得上。
半个月了，整整半个月，这男人音信全无！
关月眼下红扑扑地冲进来，见了宋晚意就抱着她嘤嘤叫唤。
“啥事，别整这出，怪吓人的。”
宋晚意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嫌弃地捏住她下巴左右晃，企图将她从少女怀春的憨痴状态中清醒过来。
关月嘿嘿笑，“晚意姐，我，我成了！”
后者装傻，“成啥了？”
“哎哟！就是跟周哥嘛，就是…..就是，他承认了！”
关月捂着脸，从透过的指缝都能看到那酒红色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她耳朵根。
宋晚意佯装惊愕，“承认？承认什么？小周背着我们犯事儿了？”
“才不是！”关月又羞又臊，连这是激将法也分辨不出了，反而耐心地给周震阳澄清，“周哥这么好的人民警察怎么会犯事呢？就是，就是他承认他也喜欢我，还…..还跟我说愿意为了我留在京市，只要我从泸市回来，就上我家找我爸提亲去。”
“这不是好事？”宋晚意乐了，按耐住心底疯狂磕cp的冲动问，“那你俩现在就是正儿八经处对象呗？可惜你下午就走了……”
岂料关月早就习惯这个年代车马皆慢，一封信要一个月才能来回往返的联系模式。
她摆摆手，压根不把这当回事，“之前传来的风声说今年年底就能回来了，也就十一个月吧？快得很的，我给周哥写十一封信，写满了我就能回来了。”
“对了，我来这里之前跟我爸也说了顾婶子的事，等天气暖和了我爸会来京市一趟，我把胡同地址留给他了，到时候让我爸给顾婶子和严婶子都看看。”
“还记得在黑市那次，你帮我买回的银针吧？这事我爸妈都知道，他们找不到别的方式感谢你，那总不能给你扎一扎？到时候你也别客气，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就跟我爸说，我爸的医术在我们当地是这个！”
关月边说边竖起大拇指，“好多人排队我爸都不给看的！”
宋晚意只管应下，“那就再好不过，蓉娇的病我心里还一直放心不下，要是能有个懂行的帮着复查看看，我心里也踏实。”
“可不咋的！”
两人围着火炉又说了会小姐妹的体己话，直到窗外传来晌午的饭菜香，关月才惊觉肚中早就饿得咕咕抗议。
韩少阳瞧见她出来，不死心地追问，“关知青，半上午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我屋外晃悠来着？我给袁商说了他还不信呢，你快帮我作证呀！”
关月挽着宋晚意胳膊瞪大眼错愕地偏过脑袋思考，然后伸出手指点在下巴上。
“不会呀，我整个上午都在屋里陪晚意姐说话，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说得煞有其事，加上宋晚意在一边正色点头，进一步证实了关月话里的真实性。
韩少阳突然就拿不准上午看到的人是不是关月了。
可他出门后叫住的那个影子又确实跟关月有着一模一样的音容笑貌。
关月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突下猛料，“我听说北方有黄大仙儿，专门化作人样来糊弄人上当呢，少阳同志，你别不是着了道吧？”
这话把韩少阳吓得不轻，他哆嗦着往袁商身后一站，梗直了脖子给自己打气，“关知青，你这么迷信，是，是要被批斗…..斗的！你休要糊弄我！”
袁商却早早看破其中缘由，他呵呵一笑，无奈地拍了拍韩少阳的肩，“少阳兄，我挺为你的未来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