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娇对于秦芸来说，不比严华的地位低半分。
在她痴傻时，秦芸待她如亲生，她恢复神智后，更是教她识人做人的道理，可以说是亦师亦母。
“蓉娇不会有事的。”她音调喑哑严肃，“夏锦在说谎。”
柳梦白点头道，“我明白，但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意有所指地睨了眼门口的方向，将她扶到离病床最近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夏锦就是个弱女子，怎么突然对小宋下杀心？”
秦芸琢磨起最近发生的事，眼底滑过轻微诧色，“莫非是，保释了龙阔的人？”
可也不太对，夏锦来京市是个什么光景，她们是亲眼目睹的，若她是装的，那这几个月的演技未免也太天衣无缝了。
何况宋晚意在疆市肯定是对夏锦的身世背景了解得透彻，才敢把人往胡同里送。
柳梦白前几个月不是在外商讨高考恢复政策就是回学校阅卷，对于家里的事所知不多，便给不出好的建议。
他看着床角铁架上挂的还剩小半的吊水，“等小宋醒了问问。”
宋晚意醒来已是初七清晨，一屋子人围着，那阵仗险些再把她吓得两眼一黑。
昏迷的日子里，她意识是混沌的，五脏六腑都像悬在冰瀑布底下结结实实冲刷到失去知觉。
这会儿在秦芸又是喂水又是按摩的贴心对待下，才总算有了活着的意识。
“我中毒了？”她问得笃定，声音嘶哑得像六七十岁风烛残年的老妇。
“嗯，初五的事了，现在初七，你都睡了两天了，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叫老柳去给小李打电话…..”
“別。”宋晚意第一反应就是别惊扰李疏鸿出行任务，“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秦芸眼眶一热，笑得嗔怪，“没事就好，昨天文物局的那个陶老师也来过了，送了好多补品来，还有姓江的一个小伙子……”
秦芸絮絮叨叨，像是生怕安静下来，宋晚意又会睡着似的。
环顾周围，将来的人清点了遍，宋晚意眼神忽变得困惑，“蓉娇呢？在家吗？她怎么没来？”
站在门口的夏锦忙接话，“她死了！小宋，你中毒就是她害的啊！她还想把我推下山崖，结果害人反害己，自己滚下去了！”
秦芸斥责道，“事情还没得到沈警官的证实，你胡诌些什么！”
这一吼可不得了，直接将夏锦吼出两行清泪。
她攀在门槛边，咬着唇抽噎，“好，好，你们都不信我，亏我还抽出时间来这里看小宋，是我自作多情，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出去找我的永年！”
说罢，也不管在场的人如何看她，捂着脸就往外跑，那模样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若是前两天，秦芸还会因为担心她自寻短见叫人跟着，这次，她则是直接拦下想要追上去的袁商。
“让她去找！咱们一大院子的人起早贪黑这么多天，也不见她说句感谢，反倒说些挑拨离间的话来污蔑我的蓉娇！”
宋晚意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空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小宋？！”秦芸见她梗挺起脖子一动不动，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夏锦说的你别当真！蓉娇还没找到，其实这也是好事，没找到就说明有可能还活着，是不是？！”
袁商跟韩少阳更是急得不行，又是哄又是装傻做夸张表情逗她。
宋晚意卡在心口的那股气通了。
她不能继续在这坐以待毙。
“如果真是保释龙阔的人干的，我才更要出去，我侥幸活了，这两天便是他们趁胜追击的好时候。”
“可你才刚醒！”秦芸按着她胳膊不让她动，“有什么事你交给我跟老柳去做！你逞什么能呀！”
许是在阎王殿走了一趟，宋晚意这会儿态度坚决，“很明显这两次都是冲着我来的，应该由我自己去解决，秦婶儿，你跟柳教授待我好我知道，可我不能什么都指望你们。”
“退一步说，隔壁房还有严婶儿等着你照顾，难道你还指望袁商他俩照顾人？”
这两个男学生照顾个女人，想也知道不方便。
秦芸心疼又为难，直接把选择难题丢给柳梦白，“老柳，你说呢？”
“听小宋的吧。”他幽怨地斜了眼秦芸，因她愿意“依靠”自己而沾沾自喜，“我看那些人正是为着取命来的，现在小宋身体羸弱，是对方再下手的最佳时机。”
“咱们回家后多留个心眼，引蛇出洞，总比后面我们明他们暗提心吊胆过日子强！”
宋晚意笑得疲倦，“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蓉娇那边……”
“你放心吧，我已经跟沈警官打过招呼了，一有什么新进展就让她托人来告知一声。”
柳梦白其实想留下来陪秦芸照顾严华，可秦芸说，现在宋晚意身边才是需要人盯着的，自己照顾严华足矣。
于是一群人浩浩汤汤坐上车回南苑胡同时，柳梦白那模样活像只被主人丢弃的哈巴狗。
宋晚意就笑他，“柳教授，你是不是喜欢秦婶儿啊？”
柳梦白倒也不藏着掖着，圆乎的手指推了推眼镜，“这谁看不出来？”
“那就是她不接受你了？”
“咱们老秦现在志不在此，我还强求什么！”柳梦白嘿嘿一笑，“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呢么，是不是？人要学会知足。”
…….
回到家，出乎意料的是夏锦竟也在。
她在屋里燃起火炉，动作笨拙地拿扇子将里面的炭煽得更旺，炉膛中的浓烟熏得她眼角血红。
“我看天气太冷了，想着一会你们回来会有口热茶喝。”
她是这么解释的。
炉面凹槽上确实放着盏茶壶。
柳梦白没说话，吩咐韩少阳去厨房把温水壶提出来给大家分着喝。
夏锦脸色变了变。
突然，宋晚意却像发现不得了的事，挣脱袁商搀扶着的手，三两步冲到火炉前，猫起腰凑近嗅了嗅。
下一秒，脸色大惶！
“都出去！”
她厉声喝道，然后一脚踹开底子烧得通红的茶壶，对上夏锦惊愕的眼神后，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到院子里，将韩少阳手中的温水壶抢过来，一股脑倒进了炉膛中。
夏锦吓得在地上愣了几秒，却还是大着胆子顶嘴，“小宋，你疯了？！你在干嘛？我好不容易生起的炉……”
“韩少阳！去报警！”宋晚意看也不看夏锦一眼，捏着鼻子往外走，“就说找到给我下毒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