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意也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捧着书坐在小花园里复习,再也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了不知作何解释。
谢佩尤其担心她营养跟不上,逢了集市就会拽上顾蓉娇一起去买些鸡鸭鱼肉回来,教她怎么做好吃。
在跳蹬村时,顾蓉娇的厨艺仅仅停留在“炒熟就行”的阶段,哪里知道不同做法做出来的菜品能这么千变万化。
有人教,她便乐于学,像宋晚意全身心投入高考一样,她也一股脑扑在食谱专研上。
“小顾,你也别怪婶子多嘴,要是你那个男人再回来找你,你愿不愿意?”
过了这么几个月,她是第一个问起这事的人。
顾蓉娇切肉的动作僵了几秒,自嘲地努起嘴笑,“李世尧啊?他不会的。”
“我听小宋说,当时是他嫌弃你傻了,可你如今恢复了,就是不晓得他会不会……”
谢佩偷偷瞟了眼屋外学习的宋晚意,才敢继续往下讲,“婶子怕你糊涂,不管那男人怎么说,你可别心软。”
“我是有预感的,那李世尧现在娶的那个,不是个安心过日子的,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跟小宋商量着来。”
“你这个大嫂不简单嘞,别看我比她多活几十年,对于她这个人,我是打心底佩服。”
顾蓉娇嗯了一声。
明显比刚才心情好,“婶子放心,我晓得是非对错,今后我嫂子怎么说,我就跟着怎么做。”
最后一树金桂落尽,宋晚意的复习地点也从花园搬到了卧室。
李疏鸿怕她适应不了疆市的冬天,才十一月初,就在屋内升起了暖炉。
来自跳蹬村的电话跟滚滚雷声同时响起,陈海波踩得自行车掉了两次链子才踩到李家。
“是个女人打来的,哭得可惨!我片刻都不敢耽搁就过来了。”
雨是中途下的,淋成落汤鸡也顾不上,这会进了屋,被顾蓉娇直勾勾地盯着看,才晓得羞涩二字怎么写。
“女人?”宋晚意丢下笔,叫上已经躺上床打盹的李疏鸿出了门。
好在家里入秋后就备了雨衣,两人挤一挤倒也能一起用。
李疏鸿边给自行车链子上油边问,“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哎哟,这……她一哭我就忘了问。”
陈海波今晚值夜班,这种深更半夜打电话的次数一年也才遇到几次。
自行车只有一辆,人家夫妻骑走了,他就只能眼巴巴留在李家等着。
顾蓉娇倒了杯水出来,离他二丈远,“喝点热的吧,别感冒了。”
“哎,谢、谢谢啊。”
…….
雨夜骑车最是危险,尽管李疏鸿骑得小心翼翼,在淌过水坑时依旧溅了宋晚意满裤腿。
她冷得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源于对电话那头未知的担忧。
攥着李疏鸿背上衣料的手指紧了紧,“应该是家里打来的吧。”
“嗯。”
“或许是丽琼。”
雨水打在雨披上,闹嚷得她听不真切李疏鸿的回答,“马上就到了。”
屹立在暴雨中的军事基地,像茫茫黑色中唯一点亮的灯塔,直到站在它门口,才觉得森严肃穆。
虽每隔几米就设有路灯,值班人寥寥可数,就显得格外凄清。
办公室在三楼,电话拨过去后,提示音回荡在整栋大楼。
第四声时,那边听筒被接起。
“喂?”
哭腔未歇,甚至听不出是谁。
宋晚意清了清嗓,“我是宋晚意,你是?”
“大嫂!”
“丽琼?”
“大嫂!爸住院了,妈也昏迷未醒,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看了眼李疏鸿,听筒收音效果不好,他应该也能听到八九分。
“怎么回事,你先别急,慢慢说。”
郑丽琼哽咽了几声,伴随着阵阵呼吸交替,她终于稳住情绪。
“爸之前回来,说想把世尧一家分出去单过,王茉娘家那边的死皮赖脸地留着,最后爸妈没法子,还是回了跳蹬村住。”
“昨天我看天气冷了,想叫朝旭把爸妈接回来,结果被王茉听见了,就往我床上藏钉子,朝旭知道了就跟世尧打架,爸妈来劝架,就……”
“王茉娘家的把爸推到地上撞到了腰,妈一激动就晕过去了。”
宋晚意听到最后,背脊骨阵阵发寒,开口时,连自己都没发觉声音中渗出的凉意。
“医生怎么说?”
“爸还在手术,医生说撞到了尾…..尾什么骨,怕是会瘫痪,妈那边朝旭在守着,我害怕…..想着打个电话告诉你们。”
在她心里,这场祸事因她而起,不就是钉子吗,自己悄悄收拾了就好,反正没酿成大祸,干嘛要告诉李朝旭。
李斯行跟柳安娴多好的婆家啊,要是因为自己瘫的瘫,痴的痴,那她当牛做马一辈子都赔不上!
挂掉电话,宋晚意已经冷到指关节麻木,她眸中腾起茫茫水雾,盯着电话动也不动。
“是我要丽琼在家里硬气些的……”
李疏鸿牵起她手腕,将她冰冷彻骨的手指放在手心反复揉搓,“就该硬气,如果丽琼没按你说的做,恐怕家里撑不到现在。”
“哎……”眼皮眨啊眨,总算把那片水汽藏进眼底,“现在怎么办?”
临近高考,若是回家一趟,恐怕只能在蓉市参加高考了。
复习不复习的现在也没多重要了。
李疏鸿陷入沉默,眉心的小山丘隆起,目光落在窗外的电线杆上,沉沉地叹着气。
“等明天爸的手术结果出来,再打电话问问,要是严重的话,我写个申请回家一趟。”
顾蓉娇得知家里发生的事后,一夜难眠。
如果要回去,她该以什么情绪面对李世尧?
王茉究竟是怎样心肠的女人,嫁过来才数月,就把家里闹的一团糟。
眼皮迷迷糊糊地刚合上,隔壁婶子养的鸡就开始咯咯打鸣。
翌日,三人起了个清早,就为着赶去李疏鸿办公室等一通电话。
宋晚意再次感叹这个年代通信也太不方便了,哎,网络信息时代快速发展的十年应该是零几年末尾,还久着喃。
九点十分的电话在宁静的清晨格外悦耳,三人都浑身一怔,视线落在宋晚意提起听筒的手上。
“大嫂,爸醒了。”郑丽琼声音有点哑,却比昨晚听起平静许多,“妈早上醒的,除了还有些虚弱外,其他都正常。”
三人暗暗松了口气。
“爸呢?”宋晚意想得多,若是李斯行也没事,郑丽琼就该一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