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府里养了五日，大夫重新给左明赫把脉。
“大人体内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不出两日便与常人无异了。”
周舟、县令等人闻言都十分高兴，“太好了！”
左明赫也微微扬起嘴角，他朝县令看去。
周舟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说，便借着送大夫的名义，与其他人一齐退了出去。
县令拱手，恭敬道，“大人，古氏夫妻的案子已经审理完毕，他们这三年来在禹州杀害的人命已达数百人，除了本地的一些独身男子外，还有许多外地来的，不明身份的男子。目前我已经派人去外地，一一确认死者身份。”
左明赫点头。
“按照大祁律法，判处二人死刑，并于全州公布，您看如何？”
“你才是县令，如何判处，不必问我。”
“可是大人......”
左明赫抬手止住他的话，“于叔，您不必这样叫我。”
县令顿了顿，好半天，才说道，“小少爷。”
左明赫笑了一声。
“当年我虽只是受教于老师的大徒弟之下，但却多得老师提点。若不是他，我也没有今日。禹州离望京千万里地，我虽然想着回报，却苦于距离遥远，更是没有想到，上天如此薄情......”县令眼眶湿润。
“于叔不必伤心。您愿意到这里偏僻之地来发展民生，便是对家父最好的回报了。”
“我当年被派到禹州来，一开始也有些怨言，当时年轻，总觉得我的抱负应在望京大都城中才能实现。直到在禹州待了数年，才知道老师的用意。一个不曾体察百姓疾苦的人，谈何实现抱负？”
“于叔一向都是心怀百姓，定有实现抱负之日。”
县令却不说话了，半响，他说道，“小少爷，南浔去不得。若您是想调查暴动真相，我可以去。”
“于叔。”左明赫摇了摇头，“您去了，禹州怎么办？”
“我不是危言耸听。南浔事态复杂，不是轻易便可解决的。现下左家只剩下您一个，若是像这次一样，出了什么事情，那我有何颜面去见老师？”
“于叔，言重了。我去南浔，是奉圣皇之命。难不成，于叔要我抗命不成？”左明赫开玩笑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县令有些激动。
“行了，于叔，”左明赫安抚他，“我就是不想您这样，一开始才没有到您这儿来的。况且，南浔事态复杂，难道望京城中便真如表面的风平浪静吗？你也曾在望京任过职，知道朝中情形。此次南下，虽是公事，但也是我透气的一个机会。”
“朝中那人，现在还......？”
左明赫看他，眼神中有了些戾色，县令立马吞了回去。
“大人，若是您在南浔遇到了什么危险，一定派人告于下官，下官一定鼎力相助。”
“知道了。”左明赫眉眼舒展，朝门看去。院子外正有几个侍人匆匆行过。
“于叔府里是有什么事情吗，今日看着格外忙碌。”
县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一声，“倒也不是什么事情。明日是我们苗疆的新年，苗年，是苗族人民庆祝丰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业兴旺的祭祀性节日。府里上下都在为这隆重的节日张罗呢。”
“原是如此，没想到都到新年了。正好赶上，便也凑凑苗疆新年的热闹。”
“欢迎之至。”县令笑道。
隔日。
按照往年习俗，县令在苗年当日，会上城门，为禹州百姓送贺祈福，他邀请左明赫一齐登城门，但左明赫拒绝了。
“今日我只是禹州的一个普通游客。”左明赫说道。
县令也知道左明赫在顾虑什么，便也应下，因还有事要张罗准备，遂匆匆离去了。
左明赫早就应下周舟今日上街凑热闹，原以为她定是一大早便等着自己，谁知自己都喝完一盏茶了，还不见她。
“竟睡过头了？”左明赫有些无奈地勾唇。
左明赫唤来侍人去催，不过一会，一抹红色的身影从转角出现。
左明赫循声看去。
周舟穿着一袭红色的苗族裙裾，嘴角噙着浅笑走来。朱红色的流云纱衣笼罩住她的身躯，衬得肌肤仿若凝脂。头顶银花冠、脚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而叮铃作响，裙裾上一寸寸皱褶如水面波纹层层荡漾开来。她虽只是轻点绛唇，在这身红色的映衬下，却显得越发清新动人，如出水芙蓉。
左明赫只觉得年少时候看过的美人图活了一般，正从宣纸上走出。
“大人。”周舟第一次穿这种服饰，此时有些害羞，抬眼悄悄打量左明赫的反应。
左明赫却是没应。
“大人？”
周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腕的银铃发出清脆声响。
“咳。”左明赫这才回神。他别开眼，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出神的尴尬。
周舟偷偷笑了笑。
“县令夫人同我说，苗疆女子在今天都会这般盛装。我今日穿的便是她年轻时候的服饰，没想到还挺合身。大人，你觉得好看吗？”
周舟故意凑近了问。
左明赫往后倾，双眸对上周舟，置于身侧的手掌不知不觉地握紧。
瞧他这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儿，周舟暗自偷笑，撤回身来。
她并不期待一向古板的大人能说出什么赞美的好话来。
周舟理了理裙裾，正要说出门吧，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
“灿若春华，姣如秋月。”
她的动作僵住，半响才抬眼看向左明赫，他耳际微红，眸中却认真。
周舟露齿一笑，爽朗道，“我也这么觉得！大人眼光真好！”
二人一齐上街。
来到禹州后，应是两人第二次以游玩的名义上街。但这次两人的心情却与上次大不相同。
周舟想起上次自己的郁闷，便觉得好笑。
这次她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一切事物都让她愉悦。她一会儿混入苗疆少年少女巡游的队伍，一会去摸摸那造型奇特的芦笙，俨然一只快乐的鸟儿。
左明赫背着手，在后面看着她。他亦被这氛围感染，嘴边噙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