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宁接下来说的话，比他的目光更加直接，“大师若愿意助我登基，我必许大师代昭之位！”
秦南乔毫不意外，挑眉，反问：“黑骑是都督你召唤的么？”
“不是！”达宁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秦南乔看了他一会，“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达宁也不隐瞒，“他们都接到了代昭的号令！”
秦南乔浅蹙眉尖。
“据我所知，你父亲还没立新代昭，而你母亲已逝！你就不觉得奇怪、不担心是有人在利用你？”
达宁目光微凝，半晌才道：“不管是谁利用我，都没关系，于我而言，现在只有绝地反击这一条路。”
“这么说倒也是。”
秦南乔语气轻嘲，“只是，都督怎地突然想要把我绑在一起，是要让我跟你同死么？”
达宁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放心……”
说到这，又想起什么，顿了顿，“要是大师不放心，我可以立刻明媒正娶大师为正妻。”
秦南乔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眸，只冷冷清清地睥睨着他，“秦怀瑜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做了噩梦？”
“有，但是……”
“所以，你只是听听就过了？”
“我以为就是梦而已……”
“哼！”
一声冷哼过后，秦南乔冷冰冰地盯着他看，不说话了。
达宁也没有继续逼她，给她留了考量的时间。
半盏茶过。
秦南乔还是那副表情，连根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达宁算是看明白了，她哪里是在考量，她是在蔑视他！
他的斯文耗尽，露出一种他并不擅长的露骨凶狠，用一种近乎威胁的语气警告她。
“大师和我一样，只有这一条活路可以走！”
秦南乔轻蔑一笑，“是么？可惜啊，我要走什么路，你说的不算！”
她的姿态，是根本没有把达宁放在眼里的姿态。
达宁被她那一笑激怒了，但，他却硬生生把怒气控制住了，继续游说。
“我自问也见过不少女子，唯大师你姿容谋略皆天下无双，大师若给我个机会，我拼了这条命，也保大师一生无虞。”
“哦？”
秦南乔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我不用拼命，也能保自己无虞！”
这话十分狂妄，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达宁除了理所当然之外，还感受到了危险。
“呵……”
达宁自持有黑骑为倚靠，心慌只一霎，眸色一沉，“看来大师，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嗯？”
秦南乔冷冷瞟着他，面色一点没变，“这话，应该是我跟都督说才对！”
两个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
秦南乔身子慢慢后仰，懒洋洋地半倚在车壁上，用一种云淡风轻睥睨万物的目光看着达宁。
“我有上千黑骑，加上同罗三万人马，大师能逃得掉吗？就算大师有能力杀尽，大师能忍心吗？”
达宁说着杀意凛冽的话，眼睛里却并没有几分狠厉，看着更像是一个知心朋友在对不懂事的孩子，循循善诱。
秦南乔冷漠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的残忍。
“都督需要搞清楚，我擅长符箓阴门之术，我不是心善的人！任何人只要危及到了我，我都会毫不犹豫杀之！”
愣了愣，达宁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如夜枭般刺耳。
“达宁？达宁你想做什么？”
车外，传来一阵兵器交击声，和秦怀瑜气到变了调的声音。
车速加快。
所有声响，都被风吹散了。
达宁猛地收住笑容，眸子里寒芒四射，“秦南乔，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南乔坐姿不变，微抬眼皮扫过对方的脸，微笑。
“你敢！不过，相对杀我，你更想控制我为你所用！甚至，你现在脑子里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找到办法试试！”
达宁被戳穿了心思，一时不知道是该咬牙切齿，还是手足无措，只气得全身颤栗。
“你、你……”
借着抬手指向秦南乔的功夫，达宁想要打出和部下约定的暗号。
目光落在似乎早已预知了他的用意，却根本没做出阻止举动的秦南乔身上。
心，没来由地抽了几抽。
眼前浮光掠影般晃过那天，她给自己看到的结局……
秦南乔垂着眼睫，漫不经心地剔着手指，剔完食指剔中指，剔完中指剔食指，剔完食指剔小指。
达宁抬起的手，终是缓缓收了回去，霸烈无比的气势，一下就轻弱了下去。
“大师！我、我是诚心求娶……”
秦南乔这才缓缓抬眸，目光清冷如水，“都督大人求的方式，可真是特别！”
她语调慵懒，从容镇静，仿佛刚才不过是个达宁闹了个小小的不愉快。
这个女人……怎么会这般沉稳冷静？
达宁心头升起一丝挫败感。
秦南乔抿抿唇，目光紧盯达宁，“我很好奇，都督这么突然求娶我…这是都督身边哪个军师献的‘妙’计？”
妙字，咬音极沉。
达宁敛目，却藏不住眉梢的慌乱，“大、大师莫要冤枉他人，这全是、是我自己的意思。”
秦南乔挑挑细长如利刀的眉梢，“都督可以不告诉我是谁，但……”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达宁脸色一白。
秦南乔扬唇，笑意不及眼底，“只要我什么都不做，都督就什么都做不了！”
达宁心脏地震，不得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恢复了些许斯文温和，“我也不怕给大师交底，我要起事！”
起事？
造反？
秦南乔动作一顿，低着的眉眼，看不出她有没有被惊到。
“之前不是没有人劝我起事，我一直没有同意，但这一次…黑骑出现了！就算我不起事，我父皇也不会放过我！”
“我唯一的选择，就是以同罗部落为据点起事，法老给我测过，说大师是我的贵人，有大师在，我胜算极大。”
秦南乔又开始剔手指，“所以，刺客是你安排的！”
达宁承认的爽快，“是！”
秦南乔动作顿了顿，冷冷侧眼看着他，“你仔细想想！”
达宁被她冷幽幽的眸光盯住，如芒在身，只好坦白，“刺客是云黛安排的，我…她是为了逼我一把……”
秦南乔面无表情，“越俎代庖之举，可助你，亦可毁你！”
达宁眸色微敛，他自幼学习君道，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眼下他需要云黛。
至于以后，等有了以后再打算……
而这，他是不会跟秦南乔交底的。
沉吟了一会。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牛皮，递给秦南乔，神色淡定从容，仿佛刚才那狰狞恼怒的人，并非他。
“这是我给大师的定聘之礼！”
以牛皮为纸，内容定是极为机密。
结合达宁刚才所说所做，这牛皮很大可能是吐蕃皇族的地契布局。
这种东西，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秦南乔没有去接，只是莞尔一笑，“都督的诚意，我心领了！只是…贵人成了夫妻，大多都是会变成仇人的！”
达宁眼睫一颤，慢慢打量秦南乔，试图看出她说这句话有几分真心，却什么也没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