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宁对我有恩,因此,在知道他将被流放的消息后,我就决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帮助他。”
“流放?什么流放?”
秦南乔被狐狸眼里那微微荡漾的水波,给惊艳了一霎,急忙掩饰性地挪开视线,不与他对望。
她从没见过有男人会把伤感和媚态,演绎得如此恰到好处的!
当然,事实上,她很少去注意男人,只这个秦狐狸实在是生得格外好看……
秦怀瑜这会切切实实是在认真说话,没有丁点耍美男计的心思。
“独宗城是天朝的流放之地,但,对吐蕃而言,却是人人争抢的福地!”
“所以,吐蕃的流放地条件之恶劣,难以想象,在被送去那里的路上,十人有九人都挺不过去。”
“就算侥幸逃过一命,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都会成为下等奴隶,被放在贩卖市场,当成货物售卖!”
“至于买主买下人来要做什么,全凭人家自己的个人喜好了。”
伊曼听的呼吸都不顺畅了,“这下场……还不如干脆死在半道上。”
秦南乔只关注自己的思维点。
“到底是什么罪名,能让赞普把自己正统嫡长子的流放之地,选择在了那么个九死一生的绝地?”
秦怀瑜远远望向达宁的方向,眸色沉了几分。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赞普对达宁的培养,一直就是按照储君标准,可达宁的母亲死后,似乎一夜之间,赞普突然就变了……”
“突然?有多突然?”
“达宁先是因为在葬礼上失仪,被夺了军权,又因为云黛的事被赞普逐出逻娑城,现下又不知是什么原因被流放。”
“云黛?什么事?”
秦怀瑜掩饰性地落下浓密的长睫,藏起眸里隐隐光芒。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达宁与云黛之间……有超越主仆关系的信赖。”
秦南乔目色一亮,“你能确定么?”
秦怀瑜否认,“不确定,我也是这一路上看着不对劲,猜的。”
秦南乔明显失望,“哦?你是自己胡乱猜的啊。”
秦狐狸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露出根本不相信的表情,“不会吧,南乔你没有察觉到吗?”
秦南乔不想回答,转了话题,“达宁自己不知道被流放的原因?”
“这个我不清楚!”
秦南乔抿抿唇。
你个憨货!
什么都不知道,竟也不妨碍你对人家掏心掏肺。
你对得起狐狸称号么?
当然,心声是说不得的。
“所以,达宁被流放的事,你也是从别处知道,不是达宁亲口跟你说的?”
“嗯!达宁不会告诉我这些。”
秦南乔不说话了。
如果达宁是真心为秦怀瑜着想,瞒住他那些不好的事,无可厚非。
可如果,达宁另有所谋呢?
阿娘说,愚者,谋事。
智者,谋心!
若是如此,那达宁心机之深,布局之广之险,可就太匪夷所思了。
若是之前,她或会以为当兵是强者。
但是,黑骑的出现,后者的可能性变大了许多。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黑骑不是达宁召唤回来的!
只是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不过,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更倾向这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因为,达宁若是有布局的手段和深不可测的心机,他就不会被逼到走投无路!
“除了达宁,可还有人能召唤黑骑?”
“还有一个,达宁的弟弟,九皇子东赛。”
“他在哪里?”
“逻娑城,还住在安宁公主住过的府邸。”
“几岁了?”
“十五。”
“你了解他吗?”
“不,仅停在听说过名字的程度上。”
东赛年纪虽小,但有嫌疑……
心念纷杂,面上,秦南乔只是冷冷一笑。
“帝王之家无父子,但是达宁对你,似乎是有几分真心。”
秦怀瑜看着她,微微一笑,不知为何,这笑看起来竟有几分伤感。
“南乔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达宁对我有真心的人!”
愣了愣,秦南乔明白了他的意思,抿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试探性地问他,“是不是你父亲阻止……”
秦怀瑜眸色骤然转冷。
秦南乔立刻闭嘴,转脚想要回去找伊曼。
“南乔!”
身后,响起秦怀瑜一声沉重低唤。
收脚。
慢慢转头。
堪堪对上他渐渐敛起锋芒的眼神。
“我父亲不算好人,甚至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他该死……但,对于朝廷对于家,他没有亏欠……”
他的神情里,有一种不愿提及的沉重。
他微微一笑,下定了决心,正正迎上她的目光,眸低里呼之欲出的深情,脱口而出。
“南乔!我想……”
“主人!”
一声高亢清脆的叫唤,打断了他已经挤到唇齿上的话。
秦怀瑜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来,把一闪而过的念头压了回去。
秦南乔面无表情,不经意握紧的手掌,缓缓松了开来。
得了消息来回报的伊曼。
那些人给同罗人说的是,阿史那头人被不明身份的刺客所伤,不治身亡。
同罗人推间卓当了新头人,据说间卓其实才是他们部落先头人的正支。
现在,同罗人正聚集在一处,举行间卓的任命仪式。
达宁作为见证,主持仪式。
末了,伊曼说,“都督大人要奴婢告诉主人,黑骑不是他召唤出来的,主人你相信吗?”
秦南乔还没回答信不信,达宁就来了。
弃马乘车。
还是一辆全铁的马车。
同罗部落的新头人间卓,亲自护送。
“大师,我遇到了一个难题,能否请大师上车商议?”
达宁依旧客套有礼,但马车周围林立的黑骑,让他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命令。
秦南乔面无表情:“可以!”
伊曼也要跟着,被秦南乔一个眼神制止。
“不要跟着!”
她眼睛看着神色不明的秦怀瑜,说话的语气是惯常对伊曼的吩咐味道。
秦怀瑜跟没听见似得,抬脚就要上车。
伊曼伸手一挡,“少爷!主人说不要跟着!”
秦怀瑜瞧着达宁。
达宁没吱声。
秦怀瑜冷了脸,被伊曼挤到一边去了。
秦南乔上车后,赶车人换上了两个黑骑。
黑骑不仅马术一流,赶车也是把好手。
风声呼啸,车速不慢,车行却极平稳,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秦南乔细细打量这辆纯铁马车。
比达宁原本的车看起来要小巧,内里设计却更加精巧,座下、窗边,都有隐蔽的活动小抽屉。
打开,里边是各色小零嘴。
关上,不占任何地方。
秦南乔伸手摸索了两下,在座位角落碰到一个微凸,轻轻一按,又是一个小屉。
忍不住赞叹。
“好车!”
达宁早就研究透了这车,现下注意力全在秦南乔身上。
秦南乔这一通打量,把车内各处机簧摸透了,才停下手,拍拍手,又抚了两下手指,才看向达宁。
“都督有何指教?”
达宁但笑不语,神色依旧斯文,目光却隐隐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