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嫁妆

秦怀瑜看着秦南乔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南乔她…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她…是不是在忌惮些什么?

不可能啊。

她可是孤身就敢闯秦府、查九天玄煞阵的人,这会……怎么就有忌惮了?

他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她会是为了他。

而,达宁的所虑,却是另有深意。

让秦怀瑜进去,万一查出来自家母亲的什么隐秘,怎么办?

可,若没让秦怀瑜进去。

这事,可得亏了他,秦南乔才愿意帮自己…他会不会觉得我没把他当自己人?

没有考量很久。

达宁决定学秦南乔,把选择权交到秦怀瑜手上。

“老幺,你要不要一起进去?”

秦怀瑜又不是个没脑子的,他撑个腰背,抬眼四下里望了望,微笑。

“不了!我进去也做不了什么,我还是在外边,吹吹这大草原的风吧。”

伊曼木然看着他。

少爷真聪明!

主人不想让你进去,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秦家着想。

达宁见秦怀瑜给力,抱歉地拍了拍秦怀瑜的胳膊,抬手叫人,“葛尔,给老幺支个帐篷,煮一壶茶,备些糕点…”

秦怀瑜双手把他往石堆里推,笑眯眯地骂他,“哎呦,你就别管我了,快进去,南乔该等急了……”

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把达宁往怀里一圈,几乎贴着他的耳垂吹起了气。

“烂脸仔,不许跟我的南乔太亲近,我会吃醋的,知道吗?”

这最后一句话,把达宁听得是啼笑皆非,刚要笑话这个垂髻之交几句,身子却被大力一推。

“去吧去吧,快点找出原因,把事儿了了最好。”

伊曼木着脸,一只手轻轻碰上被推了个趔趄的达宁,轻轻一带,达宁就进去了。

世界,安静了一霎。

葛尔走过来,恭敬地在伊曼和秦怀瑜中间,放了几个苹果。

“秦爷,姑娘,请慢用。”

伊曼道了谢,伸手拿过一个,‘咔呲’咬了一大口。

秦怀瑜往正对着门的草地上,席地一坐,嘴角咬了根草梗,狐狸眼一眨不眨盯着里边。

葛尔带着护卫们,照着达宁的吩咐,用石头搭了小火灶,煮茶,支帐篷,忙成了一道影子。

石堆里的宽阔,超过了在外边看到的感觉。

而秦南乔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有墙,外边却还要堆砌上一层石块。

因为那墙壁上,满满地涂画着一个十分精美完整的家族发迹图。

与其说这是一个寺庙,不如说这是一间供奉着某个特定神明的大型佛龛,供奉的神明,看着应该是被移到了别的地方。

壁画里供奉者的名字,是达宁家族的先辈!

秦南乔慢慢转了一圈,这个建筑的窗都开在顶上,进出只有一个门。

门扇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壁画,比寻常木门厚重了三五倍。

她伸手摸了又摸,丁点灰尘不沾,可见,被照护得很好。

没有阴气。

和亡者执念无关!

达宁也仰着脸,看壁画看得入了迷,他只听说过这里,但从来没有来过。

“大师,请!”

或是在屋里等了太久,云黛返了回来,轻声细语地恭请。

屋里的空间,很大。

一张暗黄色的兽皮,铺陈了三分之二的地面,没铺的地方砌了一个小土灶。

起居皆在一处。

原木色调的贵妃榻,榻腿、扶手和围栏上的龙纹透雕,有一种厚积薄发的精致。

没有被褥枕头,榻体平整光滑,比寻常躺榻更宽更硕大。

齐齐整整一套来自天朝的原木家具,简洁大气,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风范和皇权的威严。

秦南乔神色不动,“这些,都是你母亲的嫁妆?”

达宁看云黛。

云黛上前,微微一礼,“回大师,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家公主的嫁妆。”

秦南乔环顾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陪嫁的人都殉了,这些陪嫁的东西…怎么没有一起殉葬?”

似是没想到秦南乔会问起这事,云黛愣住了,不自禁地把眼睛转向了达宁。

慌乱,无助,带着一丁点让人怜惜的娇弱。

不是一个下人该有的表情。

更不该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模样。

若不是刚才在窑洞里,秦南乔探了她的底,当下还真有可能会被她这副娇弱模样所惑。

阿娘说,动不动就示弱的人,要么掩饰真相,要么讨好目标。

云黛这个情况,显然是前者。

秦南乔的目光,在云黛的手上扫了一下,随即收回。

罢了。

和亡者执念无关的事,没必要去探究……

达宁微微皱眉,眼神向云黛示意,大师是我请来的,事关重大,你如实回答吧。

伊曼微微蹙眉,眼里水光渐渐变成了一层薄薄的冷霜。

秦南乔看似只盯着云黛,实则余光把他二人的眉来眼去,全看在了眼里。

云黛没能得到达宁的佑护,只好自己开口回答。

“回大师,公主去逻娑没有带走这套嫁妆,便是为了留给她的孩子,故而,没有随葬。”

这原因,牵强得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秦南乔冷冷一笑,“是吗?公主自己用过,以后就不能留给孩子了吗?”

云黛被秦南乔逼问的、几乎就要落泪了,哽着声音解释。

“逻娑城住的全是藏人,有不少人对公主和亲之事极有意见,公主担心去了之后会生变,才做了这个安排。”

秦南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盯着她,“嗯?公主去逻娑前,就预先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

云黛似是难过至极,含泪看着达宁,弱弱地应了声是。

这感觉,就像是请秦南乔把她欺负惨了一般。

达宁不忍地挪开了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必须无条件支持秦南乔。

秦南乔根本不在意云黛什么态度,抬眼,四下里看了看,目光落在达宁身上。

“这里的部落头人,和你们家族、又或者说和公主,可是有什么渊博?”

“我们家族是君,阿不思家族是臣。”

“除了君臣之外。”

达宁沉吟了一会,“没有。”

秦南乔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这个石堆里,会比自己带着更安全,都督觉得呢?”

“云黛嬷嬷可是有什么说的?”

达宁静静望着云黛,目光深处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哀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寒意。

他自幼被当储君培养,就算不是天生寡情,但也不会为情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