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瑜看着秦南乔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南乔她…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她…是不是在忌惮些什么?
不可能啊。
她可是孤身就敢闯秦府、查九天玄煞阵的人,这会……怎么就有忌惮了?
他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她会是为了他。
而,达宁的所虑,却是另有深意。
让秦怀瑜进去,万一查出来自家母亲的什么隐秘,怎么办?
可,若没让秦怀瑜进去。
这事,可得亏了他,秦南乔才愿意帮自己…他会不会觉得我没把他当自己人?
没有考量很久。
达宁决定学秦南乔,把选择权交到秦怀瑜手上。
“老幺,你要不要一起进去?”
秦怀瑜又不是个没脑子的,他撑个腰背,抬眼四下里望了望,微笑。
“不了!我进去也做不了什么,我还是在外边,吹吹这大草原的风吧。”
伊曼木然看着他。
少爷真聪明!
主人不想让你进去,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秦家着想。
达宁见秦怀瑜给力,抱歉地拍了拍秦怀瑜的胳膊,抬手叫人,“葛尔,给老幺支个帐篷,煮一壶茶,备些糕点…”
秦怀瑜双手把他往石堆里推,笑眯眯地骂他,“哎呦,你就别管我了,快进去,南乔该等急了……”
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把达宁往怀里一圈,几乎贴着他的耳垂吹起了气。
“烂脸仔,不许跟我的南乔太亲近,我会吃醋的,知道吗?”
这最后一句话,把达宁听得是啼笑皆非,刚要笑话这个垂髻之交几句,身子却被大力一推。
“去吧去吧,快点找出原因,把事儿了了最好。”
伊曼木着脸,一只手轻轻碰上被推了个趔趄的达宁,轻轻一带,达宁就进去了。
世界,安静了一霎。
葛尔走过来,恭敬地在伊曼和秦怀瑜中间,放了几个苹果。
“秦爷,姑娘,请慢用。”
伊曼道了谢,伸手拿过一个,‘咔呲’咬了一大口。
秦怀瑜往正对着门的草地上,席地一坐,嘴角咬了根草梗,狐狸眼一眨不眨盯着里边。
葛尔带着护卫们,照着达宁的吩咐,用石头搭了小火灶,煮茶,支帐篷,忙成了一道影子。
石堆里的宽阔,超过了在外边看到的感觉。
而秦南乔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有墙,外边却还要堆砌上一层石块。
因为那墙壁上,满满地涂画着一个十分精美完整的家族发迹图。
与其说这是一个寺庙,不如说这是一间供奉着某个特定神明的大型佛龛,供奉的神明,看着应该是被移到了别的地方。
壁画里供奉者的名字,是达宁家族的先辈!
秦南乔慢慢转了一圈,这个建筑的窗都开在顶上,进出只有一个门。
门扇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壁画,比寻常木门厚重了三五倍。
她伸手摸了又摸,丁点灰尘不沾,可见,被照护得很好。
没有阴气。
和亡者执念无关!
达宁也仰着脸,看壁画看得入了迷,他只听说过这里,但从来没有来过。
“大师,请!”
或是在屋里等了太久,云黛返了回来,轻声细语地恭请。
屋里的空间,很大。
一张暗黄色的兽皮,铺陈了三分之二的地面,没铺的地方砌了一个小土灶。
起居皆在一处。
原木色调的贵妃榻,榻腿、扶手和围栏上的龙纹透雕,有一种厚积薄发的精致。
没有被褥枕头,榻体平整光滑,比寻常躺榻更宽更硕大。
齐齐整整一套来自天朝的原木家具,简洁大气,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风范和皇权的威严。
秦南乔神色不动,“这些,都是你母亲的嫁妆?”
达宁看云黛。
云黛上前,微微一礼,“回大师,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家公主的嫁妆。”
秦南乔环顾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陪嫁的人都殉了,这些陪嫁的东西…怎么没有一起殉葬?”
似是没想到秦南乔会问起这事,云黛愣住了,不自禁地把眼睛转向了达宁。
慌乱,无助,带着一丁点让人怜惜的娇弱。
不是一个下人该有的表情。
更不该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模样。
若不是刚才在窑洞里,秦南乔探了她的底,当下还真有可能会被她这副娇弱模样所惑。
阿娘说,动不动就示弱的人,要么掩饰真相,要么讨好目标。
云黛这个情况,显然是前者。
秦南乔的目光,在云黛的手上扫了一下,随即收回。
罢了。
和亡者执念无关的事,没必要去探究……
达宁微微皱眉,眼神向云黛示意,大师是我请来的,事关重大,你如实回答吧。
伊曼微微蹙眉,眼里水光渐渐变成了一层薄薄的冷霜。
秦南乔看似只盯着云黛,实则余光把他二人的眉来眼去,全看在了眼里。
云黛没能得到达宁的佑护,只好自己开口回答。
“回大师,公主去逻娑没有带走这套嫁妆,便是为了留给她的孩子,故而,没有随葬。”
这原因,牵强得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秦南乔冷冷一笑,“是吗?公主自己用过,以后就不能留给孩子了吗?”
云黛被秦南乔逼问的、几乎就要落泪了,哽着声音解释。
“逻娑城住的全是藏人,有不少人对公主和亲之事极有意见,公主担心去了之后会生变,才做了这个安排。”
秦南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盯着她,“嗯?公主去逻娑前,就预先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
云黛似是难过至极,含泪看着达宁,弱弱地应了声是。
这感觉,就像是请秦南乔把她欺负惨了一般。
达宁不忍地挪开了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必须无条件支持秦南乔。
秦南乔根本不在意云黛什么态度,抬眼,四下里看了看,目光落在达宁身上。
“这里的部落头人,和你们家族、又或者说和公主,可是有什么渊博?”
“我们家族是君,阿不思家族是臣。”
“除了君臣之外。”
达宁沉吟了一会,“没有。”
秦南乔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这个石堆里,会比自己带着更安全,都督觉得呢?”
“云黛嬷嬷可是有什么说的?”
达宁静静望着云黛,目光深处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哀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寒意。
他自幼被当储君培养,就算不是天生寡情,但也不会为情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