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秦南乔这样理智又凉薄的性子，若是和化解亡者执念无关的人事，她是不会去考虑的才对。
只能说。
不知不觉中，她已对某个人有了不一样的情感，才会对有关他的人事，有了不一样的考量。
“南乔，你想什么想那么入神啊？”
秦怀瑜把脸凑到秦南乔面前，狐狸眼里那叫一个流光溢彩。
“嗯？我么？”
秦南乔心里装着事，并没有去细看秦怀瑜。
阿娘说，若是有一日，我肉眼便能看出人有死气。
除非，我有能力化解人家的死气。
否则，不要说出来，更不能在不确定可以化解人家的死气前，收取人家的报酬。
违之，我会有大劫！
达宁的死气，通过惊羽传到了我面前，与我有缘，却也不是非化解不可。
若不是因为秦怀瑜孤注一掷，离开秦府，把筹码压在达宁身上，我或早已离开了这里……
达宁这人，目前看着，确实是对秦怀瑜极好。
只，皇族之人多重权。
谁也不知道，达宁和秦怀瑜的情谊，以后会不会如现在这般……
是不是有必要…重新考量一下伊曼的提议，跟达宁收些代价？
但，收了他的东西，万一没化解他母亲的死气，那我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不。
没有万一！
我孤身一人，怎样都无所谓，但绝对不能连累秦怀瑜，和跟着我的伊曼、殇之等人！
阿娘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多留一手，不会亏。
秦南乔定了主意，缓缓把上半身支在窗口，看着达宁，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靠近点。
达宁依言照做。
她说。
“都督！法老这么厉害，为什么又要有法王？你们是不懂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么？”
在藏地，这个话题犹如炸弹。
别说达宁现在的地位危如累卵，就算他是赞普，权倾草原，也不敢正面接下这个话。
一直垂眸、似乎在一心一意走路的云黛，抬头，飞快地瞄了秦南乔一眼。
本就察觉不对劲的秦怀瑜，立刻惊讶地盯住秦南乔，“南乔，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事了？”
秦南乔掀掀眼皮，一脸云淡风轻，“怎么？这事是不是不能关心？”
秦怀瑜回答得毫不犹豫，“是！”
秦南乔却执着于要达宁的回答，“都督怎么看？”
伊曼也屏住了呼吸，自家主子与自己确实是能心意相通，但，主动权在于主子。
这一次，我感应不到主子这问话的意思。
说明，主子不想让我知道。
气氛凝结。
达宁没立刻回答，心里暗暗嗟叹。
这个南乔大师虽然道术高深，但为人处世，还是没经历过复杂人事的洗礼，太过单纯直接了些。
搁着往日。
我身边要有人敢说这种大逆的话，定是拖下去打一顿，赶走，免得以后口无遮拦地被累及。
然而…刚才铁棒法老跟我透露，这车厢里坐的、是能助我摆脱困境的贵人。
车厢里只有三个人。
老幺、秦南乔和伊曼。
老幺最大背靠是秦府，秦府当初舍自己，选契苾家族的原因，就是不愿意涉及皇权之争。
那么，除非自己能成功继承皇位，否则，他们一样不会支持自己。
伊曼是个丫鬟，自不必提。
无疑，贵人是秦南乔！
想到秦南乔的能耐，达宁对法老的话更推崇了几分，决定假装没听懂，笑微微地打起了马虎眼。
“大师不曾在原上行走，不知原上的规矩，那多的，跟牛羊身上的毛一般呢。”
心悬在嗓子眼的伊曼，见达宁这么个糊稀泥的态度，急忙出声转了话题。
“都督大人，这是进入同罗地界了吗？”
达宁何许人，自然是立刻就领会到了伊曼的好意。
当下，他也不再多话，微微一礼，便策马到车队前去，大声吩咐车驾继续前行。
只不知为何，车速缓慢的连风声，都舒缓了许多。
秦南乔知道伊曼的担忧，看着她笑了笑，找达宁要代价的事，找个合适的时间，你跟他提吧。
伊曼接到她的腹语，愣了一刹。
可、可是刚才主人你说的是法老和法王的事，怎么又给转到要代价去了？
秦南乔不想解释，仰首，闭上眼休息。
秦怀瑜倒是察觉到、秦南乔这个看似不讲理的举动，隐在背后的不同寻常。
她可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更不是会在意达宁仕途的性子。
那她、她是不是……
越琢磨，秦怀瑜越不淡定了。
不成。
不能让秦南乔和达宁的关系太好！
不动声色观察了秦南乔一会。
秦怀瑜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眼神看着她，继续挑起刚才弄僵气氛的话题。
“南乔，藏族和我们不同，就算是我自小与他们打交道，还是有不少规矩都不能理解…”
收了下话头，他眯起狐狸眼，“我们这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把达宁叫过来问问？”
伊曼正在给自家主子剥橘子，闻言，愣了愣，心道，少爷今儿这…是不是脑子被马踢了？
秦南乔蹙了蹙眉，刚想说话，就见车驾的速度又缓了下来。
伊曼探出脑袋，还没问话，就听到车驾前方传来葛尔的声音。
“是阿不思头人吗？我们是达宁都督的车驾，有要事需回老敖包，还望通融。”
葛尔说话，从来是保持在一个语调。
现下，他的声音较往日高亢，却能听出前所未有的客气。
伊曼缓缓地看了看自家主子，见她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秦怀瑜。
少爷啊，自求多福吧。
一阵马蹄声过。
却是载着八个小厮的三辆车驾，缓缓从她们的车驾旁行驰而过。
秦南乔拧眉，看看秦怀瑜。
秦怀瑜竖指封唇，又指了指前边。
伊曼凑近，“主人！那些小厮，是都督大人送给阿不思头人的礼物。”
“礼物？”
这是秦南乔第一次听说，礼物不是珠宝不是马匹，而是清一色的小男孩。
秦怀瑜似是知道她的疑惑，轻声解释，“达宁做事向来稳妥，他会送，说明他知道对方需要。”
所以。
那个阿不思头人喜好男风？
想到那些小厮无忧无虑嬉笑的场景，秦南乔眼底，微显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