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瑟瑟。
凉意浮动。
“主人,秦少爷还会回来吗?”
静默。
风卷了起来,刚有点亮色的天,再次昏暗下来,有种风雨欲至的势头。
一丝凉凉淡淡的语声,随风散去。
“会!”
——
秋雨淅沥,空气湿润的呼吸都有些水汽。
收获的季节,是最让人期待的时刻,也是最容易多事的时刻。
秦府。
书房。
“你说什么?她还要在这里待很久?”
秦湛听到这个消息,气得一根狼毫笔丢过去,差点戳到自家亲儿子的脸。
秦怀瑜挺立不动,一副由着父亲发火的模样。
秦怀远也是连着捶了自家亲弟弟的肩头好几拳,“父亲为什么让你跟着他,你不知道吗?啊?”
“父亲,哥,你们先别急……”
秦湛‘砰砰’地砸着案几,“能不急吗?啊,都什么时候了,你叫我们怎么能不急?”
秦怀远缓了缓心绪,“老幺!你必须好好劝劝南乔姑娘,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别给我们添乱了,好吗?”
秦怀瑜淡淡看着自己兄长,“南乔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儿能说得动她。”
“嘭!”
秦湛一掌击在案几上,低声命令。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老大,晚上你叫几个人过去,把她敲晕了,送走!”
“万万不可!”
秦怀瑜急忙阻止:“南乔刚接了个亡者执念,要是没化解完成,南乔会被反噬的。”
秦湛看着自己儿子,眼神凌厉,“以她的能力,反噬也不会造成什么大伤害,但我们家必须留个后路!”
秦怀瑜见自己父亲这般坚持,为了有效阻止,只好把情况说了。
“南乔这次化解的亡者执念,是达宁都督的母亲,只要她能成功,达宁定能护住我们家。”
秦湛神情稍缓,沉吟了一会,“若是她失败了呢?”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你们就说早已把我从家谱里除了名,至多我也就是个身无分文的寻常百姓。”
“老幺你瞧你、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啊?”
秦怀远瞪着自己弟弟。
“有好处了,你让我们跟你一起享,没好处了,你要我们把你踢出去,父亲和我能是这样的人渣吗?”
秦怀瑜没吭声。
秦湛冷冷说道:“老大,同生共死是最愚蠢的!”
秦怀远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湛,“父亲你……”
秦怀瑜伸手拍两下自己兄长的肩头,又想起一事。
“父亲,这种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让燕姨娘和李允也出去单过吧。”
秦湛眸子里闪过一抹欣喜,却又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还是老幺想得周到,如果他们愿意,我会给一笔银子,让他们离开这里。”
秦怀远想说什么,肩头再次被自己弟弟一手按住。
“哥,母亲身子沉,家里的事,你让嫂子辛苦些,多盯着点,别让外人的手伸进来,搅了我们家的安宁。”
秦怀远听他这话,再跟他一对眼神,心里瞬时有轻浪,翻卷而起。
“父亲,哥,我走了,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去叫我回来。”
秦怀瑜一走,秦湛就瘫了似的倒在宽大的圈椅里。
秦怀远尖着耳朵听自家弟弟远去的脚步声,想着他说的话,心里堵得慌。
“父亲,我们还没弄清楚朝廷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这、这是不是自乱阵脚了?”
“老大啊!”
秦湛有气无力地打断了他,整个人像是一瞬间就苍老了几岁。
“我们家能有现在,我舍弃了许多许多,我从不后悔!但我累了,也该是你接手的时候了。”
“父亲,我、我还没准备好。”
“老大!自你懂事,我便日日带你去军营,为的就是今日,你说你还需要准备什么?”
秦怀远呐呐,“父亲正值壮年,这么早就退下去,是不是……”
秦湛一拍案几,打断他,皱着眉头瞪他。
“老大你没瞧明白吗?你母亲什么都不肯管,阿旺那边又闭门不见,我的人脉是完全使不上劲了。”
秦怀远目光沉黯了下来,不反驳了。
秦湛凝视他半晌,谓叹。
“为今之计,只有你接手,让德惠动用她的势力,我们才能顶住可能到来的风雨!”
秦怀远张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是!父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了,老幺说得没错,让德惠留个心,家宅平安是首要。”
“是!”
秦湛挥挥手,让秦怀远离开了。
由于秦夫人喜好住碉园,因此,秦府的东院一直是秦怀远和大少奶奶在居住。
东院。
下人们忙碌地穿梭于各处,忙活着属于各自的事务。
大少奶奶每年的今日,都会去青城观为老夫人和夫人烧香祈福。
谁知道,今儿晨起还好好的,这突然的雨就来了。
瞧着,怕是午后才能停。
如此,大少奶奶就可能要在青城观宿上一夜了,因此需要准备得充分些。
秦夫人早早就派了卓可,来协助大少奶奶准备。
秦怀瑜回来时,卓可刚好准备回去。
二人在门口遇上,卓可垂首见礼。
“见过大爷。”
秦怀远问道:“母亲那边都妥了吗?”
卓可恭敬回话。
“回大爷的话,大少夫人每次都是亲自过问夫人的起居饮食,夫人舒心得很,没有什么不妥。”
秦怀远:“辛苦你了,你回吧!”
德惠央拉听到动静,笑吟吟地迎出来,“爷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今儿,不用去军营吗?”
秦怀远也不回答,只牵起她的手,径直往屋里走。
二人夫妻情笃,德惠央拉太清楚做这个举动的男人,是有私密话要跟自己说。
略略侧首,眼风飘了一下。
忙碌的下人中,有个穿着淡紫色褂裙的嬷嬷,回应她似得,点了点头。
小两口的寝房,布置的十分温馨舒适。
墙上悬挂着名贵字画,花架上放置着造型精美的各种瓷器。
靠窗的茶台上,铺着厚厚的软兽皮。
窗台上有几盆桔果,正是硕果累累的季节,黄澄澄的桔果压弯了桔树,让人大饱眼福之余,又忍不住垂涎。
“惠儿,来,你休息会。”
秦怀远牵着妻子在榻边落坐,亲自给她倒来一杯温热合宜的茶水。
德惠央拉眼睛盯着他,娇娇嗔怪,“我哪能休息啊,郎君不记得了嘛,今儿我要去青城观呢。”
“惠儿,有件事,我必须得跟你说。”
秦怀远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父亲要把大印交给我了!”
德惠央拉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