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直悠然自狂的陈大夫,勃然大怒,“无知小儿!竟敢毁掉本座的法器!”
话落,弓腰挺背,身体一震,一道灰影从他的身体里掠出来,如鬼魅般扑向秦南乔。
秦南乔飞快后退,避开对方攻击的同时,扬声开口。
“内脂腥臭,体屑易脱,食内脏,夺人身,是为尸虫!”
“尸虫是由人的死气、怨气、恨意所形成的,它没有脚,没有行动能力,更没有寿命!它的生存,全靠不断吞噬宿主的内脏和灵魂。”
“如果宿主的身体死亡,它又无法立刻找到新宿主寄居,它会被困在尸体里,被尸气腐蚀,彻底消亡!”
“所以,你保鲜那么多内脏,不仅是为了食用,还是为了不让冤魂去地府,为了他们的人寿不被地府勾去,对吧?”
陈大夫死盯住她,一眸寂然,“是又怎么样?就凭你们,能奈我何?”
秦南乔一挥手,弓弩手列出来天罗地网的阵仗。
“你瞧,你逃不掉的,我劝你不要再造杀孽。”
“桀桀!”
阴狠笑声中,陈大夫的袍袖又鼓了起来。
一股恶臭,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一道又一道的鬼魅从他的袍袖中飘出来,掠袭向众人。
秦南乔后退,黄符一张张抛出去。
鬼魅沾符即消。
有几只躲过黄符的,也会被李允手中的剑削成散烟。
秦怀瑜事先被秦南乔再三警告,进不去房里帮忙,只急得大喝。
“陈玄参,快快束手就擒,你跑不掉了!”
陈大夫却一点也不见慌张。
“秦少爷,你曾有恩于本座,本座今日本也无心伤你,不过现在…就别怪本座了!”
话落,双臂展开,黑袍鼓荡之间,诡异符文频繁闪动,一团浓黑从他嘴巴里吐出来。
世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有什么哧一声,从黑暗中穿出,带着绝杀一切的凶悍。
秦怀瑜一个翻身快速翻滚,闪过袭杀,一声痛哼,他身后有人倒下。
而秦南乔的符箓,已经到了陈大夫的面门。
陈大夫怪笑一声,身子忽然不可思议地一折,手中多了一把扎木聂。(六弦琴)
弦音乍起,铮铮如雷霆轰击。
秦南乔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
一下一下,清晰得宛如被人把心脏掏出来,放在耳边一般。
手没了力气。
连动一下手指,都要费全身的劲。
秦怀瑜的面色,也白了一白,眼睛里只剩下了秦南乔举步维艰的单薄身影。
符箓被撕得粉碎,纷纷扬扬的黄色碎片,宛若秋日落叶被狂风席卷,在虚空中跳着死亡之舞。
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刀剑划过喉管,让人窒息,痛不欲生。
随着琴声,周遭环境忽然变了,空气全部充满了浓郁到能化为实质伤害的阴气。
秦怀瑜不顾一切打出去的掌力,宛如被吸入海绵,半点回音也没有。
而秦南乔一向不虚发的黄符,则被全部撕成碎片,转而把她自己困在了其中。
“桀桀!”
陈大夫仰头长啸,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收琴。
同时,身体原地一个震动,一道黑气冲出脑门,直直射向秦怀瑜的脑门要穴,去夺他的身体。
秦怀瑜虽听了秦南乔的叮嘱,一直控制在门外位置,但,陈大夫的阴冷黑雾,笼罩了整个房间。
秦怀瑜相当于近在咫尺,因此,黑气袭击他,也就是在一刹那的时间。
琴音还在响。
沉闷,躁动,仿佛给人的心头放了一头困兽,心内最隐秘的脆弱被一点一点挑起来。
六岁女孩猎杀了大野猪…少时伙伴惊恐的眼神…邻里叔婶一夜搬空的家……
秦南乔的脸色,白中慢慢泛起了青。
她已自顾不暇,根本救不了秦怀瑜!
眼看,黑气就要侵入秦怀瑜的身体。
唰一下。
在黑气与秦怀瑜头皮接触到的那一霎,那一点像是被触发了某个机关,弹出来一个符网。
符网如同一只巨大的口袋,把试图冲入秦怀瑜身体里的那一道黑气,皆数装了进去。
原来,秦南乔刚才在秦怀瑜身上,下的是护身符!
只要秦怀瑜受到攻击,符就会触动,保护他。
秦怀瑜眼疾手快,两只手紧紧抓住了符网,不让里面的黑气挣脱。
陈大夫震惊之下,琴音开始变调,如泣如诉之中裹胁着凌厉的肃杀。
秦南乔的嘴角,见了血痕。
秦怀瑜心急如焚,却不敢放手。
白影一闪。
却是已成功把秦湛送到屋外的李允,再次折返。
陈大夫对上他的眼神,心底一乱。
决定对秦家动手之前,他也调查过李允。
他对李允的定义,是个神秘但不多管闲事的人,心智超群,藏拙不露,遇事只求独善其身。
这类人和秦南乔一样,秘密极多,心思极深,最容易为音杀所惑。
扎木聂是他特意练习月余,专为对付秦南乔,效果好的,超出了他的预期。
然而,李允的眼神清澈如水,竟是丝毫不为琴音所动。
世上只有一种能抵抗摄魂琴音的人,毕生只有一个目标的单纯之人。
李允,寄身他人檐下,少时出错,被人轻看,被人诋毁,怎么可能不为外力所惑?
滚滚红尘,世事纷繁。
定一时目标者,众多。
真正能一生只有一个目标之人,寥寥无几。
左不过,多费点时间罢了。
陈大夫轻蔑地笑着,手上扎木聂弹得更快。
一缕分魄被秦南乔的符箓网禁锢住,他也不惧,只要琴音不断,秦南乔和秦怀瑜都可以是他的!
陈大夫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仿佛下一秒,他就得到了所想所要的。
李允缓缓抬手,一只手上举起来一个铜盆。
每抬起一寸,都重若千斤,每举高一分,都像是举起了一座山岳!
他的额头汗如雨下,但动作却不减半分。
“哐!哐哐……”
铜盆被敲响。
一声又一声。
那么沉稳,那么坚定。
秦南乔迷乱痛苦的神色一滞。
陈大夫心中一紧。
不好,这破铜盆的噪音,居然能抗衡摄魂琴音。
他不再留手,将扎木聂的六根琴弦,拨动到了极致!
然,高手过招,只在瞬息间。
陈大夫的琴音刚出,忽觉脑袋一痛,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断了弦的扎木聂上,再滴滴流到地面上。
却是闪电般扑过来到的秦南乔,一个抬手,狠狠地敲击了他的脑门。
在击中他的那一刻,秦南乔本就黑漆般的瞳眸,出奇地黑了黑。
她苍白的脸,泛起了诡异的绯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