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假也是真

半夏小心观察秦南乔的神情,却没能看出丝毫的蛛丝马迹,只能自己揣摩着继续。

“姑娘到长乐坊那日,刚好是我用牡丹这个身份成为花魁的日子,海棠故意和柳总管闹,就是为了提醒我。”

难怪那天,海棠身为坊主,行为却那么尖锐那么不合常理。

“提醒你什么?”

“在姑娘之前,有很多人找我,都是为了这块玉牌,海棠担心姑娘也是其中之一。”

秦南乔听她这么说,禁不住又细细察看了一会玉牌,还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们是谁?”

半夏蹙紧了眉,显然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我一直在做的,就是想找到对方是谁!”

有没有可能,要玉牌和做这个镇魂井的,是同一个人?

秦南乔心念微转,虽然知道问了,可能也白问,但还是问了。

“海棠都没线索?不是对方支持她当的坊主吗?”

半夏苦笑。

“他们对我们长乐坊里的情况了若指掌,清楚海棠对我娘的感情,清楚海棠是什么性子,怎么会让她知道太多?”

这倒也是实话。

放着坊内那么多有才学的校书花魁不选,偏偏选了海棠当坊主。

如果幕后之人需要一个傀儡当长乐坊主,那么海棠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有心机,没有背景。

单就前坊主婢女这个身份,就能让一大半坊里人顺服。

而且,在海棠不那么胜任职责的时候,那些支持梨花的人,还会加以援手。

就这一手,足见对方手段之高心机之深。

秦南乔慢慢琢磨,慢慢地问:“海棠是坊主,怎么跟他们沟通?”

“纸条会不定时送到海棠房里,我用过很多办法,没办法找到是谁送的…不过自从你出现在长乐坊后,海棠就再没有接到过纸条了。”

他们是把所有可能找到他们的线索,都掐断了。

他们是在戒备我吗?

不太可能吧,在来这宅子前,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变得这么强。

还有,半夏对海棠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不是意味着,海棠当上坊主,也有她的授意?

越想越觉得半夏可疑。

我想从海棠身上了解的事情,在半夏出现后,都得到了答案。

一切安排的是如此恰好。

是巧合么?

世间事,若是巧合多了,那便不再是巧合。

秦南乔淡淡看着半夏,慢慢问:“你是花魁牡丹的事,坊内所有人都知道吗?”

半夏迟疑了一会:“应该吧,我没有刻意隐瞒。”

一直没说话的海棠,却突兀地插了嘴。

“半夏是牡丹的事情,除了我和秋菊嬷嬷,其他人都不知道。”

秦南乔和半夏齐齐转头看向她,不约而同的出了声。

秦南乔:“秋菊嬷嬷是谁?”

半夏:“怎么可能?”

秦南乔扬扬下巴,示意海棠先回答半夏的问题。

半夏的神情是吃惊之后又愤怒,可见这事她确实是不知情的。

这就奇了。

海棠连和幕后之人的联系方式都没隐瞒半夏,为什么这件事却不说?

海棠被秦南乔乌黑清亮的眼睛盯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是秋、秋菊嬷嬷说,只有不让坊内的人知道牡丹是半夏,才能做到真正公平地选出花魁。”

秦南乔抿抿唇,那你在慌什么?

半夏毫无表情地垂着眼帘、盯住海棠的脚尖。

海棠看看秦南乔,看看半夏,见二人都没有要回应自己的意思,紧张的额头都冒汗了。

似乎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冠冕堂皇的牵强,又补充了句。

“秋菊嬷嬷说,半夏只有凭实力拿到花魁,才能让坊内姐妹心服口服,才能……”

秦南乔甚是和气的接过她的话茬。

“秋菊嬷嬷,听着是个有年纪的,她在坊内是做什么的?”

毫无难度的问题,却把海棠给问愣了。

半夏有些懊恼地盯了海棠一眼,替她回答。

“秋菊嬷嬷是长乐坊的房东,忙的时候,会帮忙做些端茶添水的打杂闲活。”

房东?

那可是比茶铺老板还要实在的土地奶奶了。

就在这时,秦南乔的脑海里突然浮起一张橘皮脸。

“秋菊嬷嬷是藏人?”

“是!”

“她是不是也没有家人?”

半夏伸手撞了海棠一下。

海棠如梦初醒,脱口而出:“是!”

话一出口,海棠就震惊地看着秦南乔。

秋菊嬷嬷没有家人的事情,半夏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

“我能见见秋菊嬷嬷吗?”

海棠面露为难。

半夏又替她回答:“嬷嬷不喜欢见生人…不过姑娘应该是见过她的,就是那天给我送蔬果的那个。”

果然是她!

秦南乔对海棠笑了笑。

“花魁确实应该公平竞争,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半夏就算知道也会赞成,秋菊嬷嬷为什么不让告诉半夏呢?”

半夏敛下眉眼。

我之所以违背母亲的意愿,进入长乐坊竞选花魁,图的便是联合母亲的旧部,查出母亲的死因。

在坊内隐瞒我的身份,又不让我知道。

海棠!

你是不是利用了我的信任?

“啊?这、这……”海棠吞吞吐吐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算了!”半夏开了口,神色疏离:“也不是要紧的事。”

秦南乔扯了下嘴角。

不要紧么?

半夏的心理素质,过硬。

“半夏我、我……”海棠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半夏抬手制止了。

半夏没有再看海棠一眼,转向秦南乔,掀衣跪下。

“此刻之后,半夏愿终身侍奉姑娘,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海棠如遭雷击。

秦南乔淡淡看一眼伊曼。

伊曼跨前一步,老实不客气地勾起半夏的小下巴。

“听你这意思,是要把你自己卖给我家主人吗?”

“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卖,我家主人就一定要买吗?”

半夏被问懵了,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她无言以对。

“那、那姑娘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收下我?”半夏弱弱地问。

伊曼:“嗯?小脑瓜还挺好使的。”

半夏松了半口气,还有的谈就好。

可是接下来伊曼的话却令她心凉透顶。

“你这算盘打得可太精了,什么卖身为奴,你这摆明就是想拉我家主人给你当靠山的啊。”

半夏想辩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如此。

当上花魁的时间不长,但她已经知道,杀害母亲的那些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要不是有玉牌傍身,她早就死几十次了。

她想得太天真了,别说报仇,她想活着,都十分艰难。

伊曼又说。

“你不会以为送上一块不知道真假的玉牌,我家主人就得拿自己的命保护你吧?”

半夏被说委屈了,抬眸看秦南乔:“姑娘,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

伊曼根本不给她诉苦的机会,

“我家主人也不是不能让你靠,但是,除了玉牌,你再想想,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家主人这么做?”

半夏咬咬唇,半晌,从怀里摸出一个纸贴。

“这是我的黄籍文书,只要姑娘肯收下半夏,半夏以后生是姑娘的人,死了也是姑娘的鬼!”

这才有那么点卖身为奴的真情实意。

伊曼也不客气,接过黄籍文书的同时,伸手薅了两根半夏的头发。

“半夏,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便取了你的生辰八字,收了你的头发,记住!从此以后你和我一样,可就都是主子的东西了。”

“东、东西?”

半夏有些吃惊,不明白伊曼为什么把人说成东西。

然后,她看到自己的黄籍文书被伊曼打开,户主那一栏自动变成了秦南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