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没敢隐瞒。
“奴婢刚才听夫人说,姑娘不肯留下,身边没有个人跟着绝对不行,让老爷给物色一个人一直跟着姑娘。”
秦南乔‘哦’了一声,自己起身的同时,顺手把丁香也扶了起来。
丁香显然是误解了秦夫人的意思。
秦夫人想安排在我身边的人,肯定不会是丁香这样的。
她这是想要时时刻刻掌握我的动向消息啊。
得寻个机会,让秦夫人知道,我习惯一个人,不想被打扰,更不想被监视!
丁香巴巴看着:“姑娘若是愿意留着奴婢,奴婢定尽心尽力为姑娘排忧解难!”
秦南乔:“我只能答应你,只要我在这里,你都可以跟着我。”
丁香眨巴眨巴眼,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秦南乔也不管她,拿起竹著用起了晚膳。
丁香还有些懵。
秦南乔瞅她一眼:“还不起来?”
丁香忙爬起来,伺候她用膳。
秦南乔看着丁香低眉顺眼的,动动唇,想让她不要这么卑微,但终究没说什么。
侍候人是丁香的职责,不让她做,她会诚惶诚恐不自在,便由着她吧。
是夜。
秦南乔又梦到了红衣妇人和血海。
这次,血海只到红衣妇人的膝盖,但她却用双手紧紧抱着身子,蜷成了一团。
“你是谁?”
她朝红衣妇人走近。
红衣妇人把脸埋在双臂中,只露出一双眼哀哀的看着她。
“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我要怎么帮你?”
红衣妇人血红色的眼一亮,犹犹豫豫的朝她伸出手。
秦南乔也伸手。
但她的指尖刚接触到红衣妇人的手,红衣妇人便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缩回了自己的手。
“呜呜……”
红衣妇人绝望的凄泣着,突然,她的胸口处泉水般的涌出来一团血红色的粗糠,她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
再抬起头时,红夫妇人原本精致的五官,已经变得模糊又扭曲。
“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你是谁?我要怎么帮你?”她再问。
红衣妇人嘴唇快速的张合。
秦南乔却听不到丁点声音。
突然,血海四溅,飞快拼出来两个字。
“海棠!”
看清楚字的一瞬间,寒气刺骨。
“冷……”
秦南乔打着冷颤醒来。
纱帘静垂。
帘外,是丁香轻手轻脚忙碌的身影。
秦南乔坐在床上发愣,怎么梦境还能连续?
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下几乎可以忽略的细微声响。
西北屋角有人?
转眼去看,是一把竖琴。
房梁上?
抬头看,什么都没有……
甩甩脑袋,揉揉眼。
我这是怎么了?
“姑娘起了。”
听到动静,丁香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圆乎乎可爱的脸蛋。
“嗯。”
洗漱用品早已准备好。
秦南乔洗漱的同时,丁香喜滋滋的捧来一摞新衣衫。
“姑娘,夫人送了许多穿的用的过来,姑娘看看,挑着喜欢的穿。”
丁香胖乎乎的,五官也长得讨巧,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边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就看着特别温暖。
秦南乔看了眼,随手指了指:“这件!”
那是一条月白色的裙子,裙摆上绣着点点繁花。
秦南乔愣了愣,再次怀疑起了自己。
我是喜欢白衣,但不喜欢有任何点缀,我这是怎么了?
丁香一边给她拿出来,一边笑着。
“今儿一大早,夫人亲自去给姑娘置办了新的衣裳首饰,外间还有胭脂水粉呢……”
外边传来脚步声。
丁香急忙迎出去。
“总管。”
“我来送早膳,姑娘起了吗?”
“起了,洗漱呢。”
“哦,仔细着伺候好姑娘。”
“是。”
柳总管说着就要离开。
“总管请留步!”
换好衣裳的秦南乔,缓步而出,叫住了他。
柳总管只觉得眼前一亮。
人确实得靠衣装。
素颜朝天的秦南乔,眉眼清冷,有一种让人不敢亲近的疏离。
但这稍作打扮后,清雅脱俗的气质扑面而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空谷幽兰般的纯美韵味。
就看着,有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娇媚。
柳总管笑容愈发殷勤:“姑娘有何吩咐?”
“跟你打听个人。”
“姑娘请讲,老奴定知无不言。”
秦南乔走过去,坐下,一边拿起竹著用膳,一边看柳总管:“总管认不认识叫海棠的人?。”
“海棠……”
柳总管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神情慢慢凝重起来:“老奴不认识。”
秦南乔瞧出他在撒谎,‘啪’的一声放下竹箸:“看来,总管是不欢迎我在这住着了!”
柳总管心头猛颤,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秦南乔却没给他机会,径直站起身来往外走。
柳总管忙追上去拦住,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意。
“小祖宗啊!刚才是老奴糊涂,老奴认识海棠,海棠是长乐坊的现坊主。”
“现在的长乐坊主?”
秦南乔脚步微顿,蹙眉。
记起一件事,她曾给那个死了的前长乐坊主,送去一张符,那两个贵妇人也说坊主有个女儿。
梦里的红衣妇人是前长乐坊主?
这又是一个亡者执念?
我这是被有执念的阴灵给惦记上了?
不知怎的,红衣妇人的惨相,骤地在脑子里晃荡起来。
秦南乔甩了甩头,将这些杂乱思绪抛开。
可,一句话又突兀的回响在耳蜗里。
“我上不了你的身,上不了,呜呜……”
奇怪。
阿娘上过我的身,为什么红衣妇人不能?
这般想着,红衣妇人身体里涌出来的那一大团粗糠,和她的哀哀凄哭,又开始在脑海里回旋,萦绕,挥之不去。
受不了了。
反正也要在这里待几个月,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打发时间吧。
这念头一生起,所有杂音瞬间归寂。
这感觉太熟悉了。
阿娘当初不瞑目时,我也是这个样子,脑子里都是阿娘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梦里也全是阿娘。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过于思念阿娘所至。
莫非,也是阿娘的魂灵在指引?
莫非……凡是有执念的亡者,都能找到我,而我,也能感应到他们?
阿娘说,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阿娘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有这个能力,所以才让我不要离开九黎寨?
如今,我没听阿娘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要开始履行使命了?
秦南乔深吸口气,平复下情绪,冷冷看向柳总管:“柳总管你给我说一下海棠,不许撒谎!”
柳总管抹了下一头的汗,谨慎回话。
“老奴不敢撒谎,海棠原是前长乐坊主梨花的婢女……”
“等等!前长乐坊主梨花是不是死后几天,眼睛怎么也闭不上?”
“是,说来也巧,就是在姑娘你来的那几天,不过后来据说得了高人相助,入土为安了……具体情况,老奴也不清楚。”
什么高人,应该是我那张符起了作用。
可是,她已经安葬了,为什么还会托梦给我,要我帮她?
秦南乔想了想:“梨花是不是喜欢穿红色衣服?”
柳总管回忆了好久,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老奴见过的几次,她都是穿的白色。”
这就奇怪了。
莫不是入梦的那个不是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