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牛车,念华和慕容烈看着老头离开的背影,感觉怪怪的。
老头不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这个老头儿为什么知道得那么多?
念华根本感受不到老人身上的修为,可为何这老人,就是透露出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气场?
“相公,不会遇到神仙了吧?”
“娘子,封建思想不可有。”
“他或许只是一个好心的普通人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老人名叫张安平,今年三百二十岁。
都说长生者是仙,可到了他这,却像个诅咒。
他命里便是天煞孤星。
克人,克父,克母,克妻,克友,克子。
三百多年来,他从一个小伙子,变成一个老人。
他经历西域大战,经历苗疆复辟,经历朝代更替,经历现代化。
可以说,他就是块里程碑。
不过,他对这些无所谓。
之所以留在峨眉山,那是因为,他喜欢一个人。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流盈。
流盈师太,今年正好五十岁。
这个年纪对女人来说,不算太理想。
欲望消退,容颜不复,青春不再。
不过张安平就是喜欢她。
从三十年前就喜欢。
那时候,这峨眉山,还是个尼姑庙。
流盈被冷锋所伤,害死冷锋后,她出家来到峨眉山。
第一天,就和张安平打了个照面。
张安平那时候并不老,说来也有意思,他这个容颜,是可以根据自己想要的年龄随意改变的。
他当年还是个帅小伙。
人总得有需求,他又天煞孤星,就只能寻求一些短暂的恋情。
比如,一夜销魂呐,挖挖别人墙角之类的。
总之,阅女无数,渣男一个。
流盈长得漂亮,漂亮到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这张安平的眼睛啊,就挪不开了。
流盈是冰美人,性格冰冷得可怕。
她徒步来到峨眉山山脚下前,那二十里路时,鞋子就已经磨破了。
张安平窥见她坐在树下揉脚。
那小绣花鞋里面的脚丫,已经血淋淋的了。
流盈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抱怨。
这让张安平更加腾起保护欲。
他偷来一架牛车。
他假装路过。
“唉?姑娘,为何坐在树下啊?”
流盈不语,她真的是懒得搭理陌生人。
张安平也不恼,更加嘘寒问暖。
三下五除二,算是终于得到流盈一个字。
“滚。”
张安平听到流盈婉转如百灵的声音,被迷得魂不守舍。
当场就蔫了。
“姑娘可是要去峨眉山?”
“不瞒你说,我是这峨眉山的摆渡人。”
“我专门送人去峨眉山的。”
“当然,也靠这个吃饭,不是白做的。”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上车,我的牛会带我们安全抵达峨眉山脚下。”
流盈半信半疑:
“我想,不必了,我的脚,还是可以行走的。”
“出家艰难,我要是路上这点苦都吃不了,那山门那道坎,我该怎么迈过去?”
张安平一拍脑门。
这姑娘比驴还倔。
“唉,实话告诉你吧。”
“这些年,我载了不少姑娘,这些姑娘,最后都被峨眉山赶出来了。”
“她们都是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我在途中,也劝醒过一些人。”
“都是命苦的人啊。”
流盈眨巴眨巴眼睛:
“赶出来就赶出来吧。”
“我如果被赶出来,便是与峨眉无缘。”
张安平见自己编的瞎话被信了,便乘胜追击起来。
“姑娘,这峨眉山有三万六千级台阶,前一万级,名叫若水,中间一万级,叫做苦海,最后一万六千级,叫做爱河。”
“你这脚,怕是要溺死在台阶上。”
流盈的执念开始松动。
不是因为张安平口才有多好,更不是因为他看着比较友善。
流盈都烦死他了,一张嘴叭叭地一直在说。
她的脚是真的不行了。
刚刚还在逞能,夸下海口,结果站起来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
这个路走不了一点。
一屁股坐在了牛车上,张安平让流盈靠着他的背,被流盈一口回绝。
牛车很慢,但起码不累。
累的只有牛而已。
张安平开始和流盈攀谈。
攀谈的内容,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
流盈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拒绝,成功被张安平误解为默许。
张安平口若悬河,讲得天花乱坠。
他化身一个历史学家,讲起来头头是道。
三分真,七分假。
流盈渐渐有了交流的兴趣。
“你刚刚说,你是道教的成员?”
“嗯,没错没错,在下不才,正是道教张家正统,张三丰他老人家的第九代孙子。”
流盈皱起眉头来。
“九代?九代活到现在,最起码要三百岁。”
“你看起来,连三十岁都没有。”
“你是不是骗我?”
张安平微微一笑,耸了耸肩。
唯独这事,他从不骗人。
不拿祖师爷开玩笑。
“姑娘,我想冒昧地问一句。”
“为何要出家啊?”
“情伤。”
就这?
张安平差点就爆了粗口。
想来他这三百年来,受到过多少的情伤,连他自己也数不过来。
小寡妇怀了他的孩子,说要和他走南闯北,结果流产不说,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富家千金被他伺候得直翻白眼,千金把他当耕地的牛,仅此而已。
他想要入赘,却被人家一口拒绝。
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张安平后知后觉,果断提出分手,以为扳回一城。
没想到千金直接把他强推,来了个分手大战。
差点就把张安平榨干。
等到张安平晃晃悠悠地从千金闺房里爬出来,他看开了许多。
情这个东西,是纯粹的。
肉体再怎么欢愉,也不如情来的让人流连忘返。
他金盆洗手,一百年不找女人了。
流盈会是第一个他心动的,也会是最后一个。
“唉,这人世间啊,唯有情之一字,不可辜负。”
“你为情所困,乱了阵脚。”
“出家并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
“你得用更加有效的方法。”
“哦?愿闻其详。”
张安平清了清嗓子:
“移情别恋。”
流盈嗤笑: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开始下一段感情?”
“怎么,你相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