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说完,拿起脚边的一根筷子,叮叮咚咚地敲起碗来。
“半世浮萍一片叶,一生辗转无所归~”
“兴来拈花三五片,意去落泪三四点。”
“哀哉,哀哉。”
“尤是那剜心掏肺意中人远去,该着这身不由己天命者独行。”
“悲哀,悲哀。”
小曲欢快,却是那词唱尽酸楚。
林阳眼角一抖,缓步折返。
“曲中人,真的这么活该么?”
“你如此轻描淡写地唱出,你可能明白那人心中的痛?”
那乞丐把筷子往碗上一搭。
“酸甜苦辣,人生百态。”
“曲中人有苦有甜,却是他选择的路,我不过随行,个中滋味,无法理解。”
林阳把那碗一脚踢飞,白瓷碗砸到一旁的垃圾桶上,四分五裂。
他一把揪起那乞丐的衣领。
深邃的眼神,对上一尘不染的清瞳。
那就像一面镜子。
林阳看向镜中的自己,乞丐的歌声在耳边回荡起来。
沉默半晌,林阳的右手有些发抖。
那不是一个乞丐会有的眼神。
这眼神他见过,那人独领风骚,风流倜傥,救苦救难。
在配上他那曲调,那唱腔,那幽怨的数来宝,那几乎就差指名道姓的小词。
林阳从他嘴角闻到一丝酒味儿。
不会错了。
那乞丐露出一个笑脸来。
“歌儿唱了,曲儿听了,该给我这小乞丐点了吧。”
“没钱。”
“有酒么?”
林阳目光一沉。
狗改不了吃屎。
半小时后,林阳带着小乞丐来到了一处私人酒庄。
这里属于帝京京圈的休闲区,林阳那张脸就是入场券,自然进得来。
酒庄十分隐蔽,在二环以里的一处胡同儿里,就像只躲在垃圾桶后面的耗子,隐藏在角落里,闻不到它的味,你便找不到。
屋子外表简陋得如同砖瓦房,刚进去就是一道通往地下的黑暗阶梯。
台阶终点,是一道监狱门一样的铁门。
林阳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儿,门上打开一扇小窗。
露出两个带着威慑力的大眼睛,看起来不善。
“这人是谁?”
“一个远房亲戚。”
“他不能进。”
“条例里写了,高级会员,可以带一个外人进来。”
那对眼睛一凝,又扫了一下那乞丐,随即不屑地一瞥。
小窗啪的一声关上了,里面传来开门声。
林阳面无表情地迈步而入,小乞丐跟在后面,狠狠地白了那大汉一眼。
目中无人的狗东西,爷爷把身份亮出来,吓死你丫的。
两人来到吧台,林阳点上了一杯长岛冰茶,推到小乞丐面前,一言不发。
小乞丐看着面前浅浅的一洼水,皱起了眉头。
“这怎么够喝,这么扣门?”
他有些不乐意地端起酒杯,想要往嘴里送,结果背后传来一个重力。
林阳一掌拍在他身后,小乞丐一个前趴,没撑住力,下巴磕在酒杯上,酒撒了一地,一裤子。
他扭过头欲发作,却看见林阳极度冰冷的眼神。
“三个问题。”
“你怎么出来的。”
“道真和倾城在哪儿。”
“你对西域,了解多少?”
小乞丐双眼一眯。
奶奶个腿儿的,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就让你小子给发现了?
他还打算装。
“听不懂。”
林阳打了个响指。
“飞天兑红牛,直接来一瓶。”
酒保微微一愣,手上却是利落地抽出一瓶飞天茅台,从身后酒柜里拿出一个大杯,开始调酒。
酒香四溢,再配上红牛的甘甜,那味道就如同琼浆甘露。
小乞丐酒虫被直接勾了出来,再也不能淡定,口水都要流出来。
林阳看着小乞丐那迷离的眼神,微微一笑。
“再来一组轰炸机。”
酒保手里正忙着,旁边一个衣料清凉的女郎,扭着腰肢在桌上摆了九个子弹杯。
酒壶摇晃,她掏出一根火柴,熟练地点燃杯中酒。
酒精的蒸腾,让小乞丐如痴如醉,几乎要产生梦游仙境的幻觉。
这时候,那杯兑着红牛的飞天也端了上来。
整整一大杯,可乐一样的颜色。
小乞丐魂都要丢了。
林阳拍了拍小乞丐的肩头。
“云台,把话说明白了,这些都是你的。”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竟然无动于衷。
林阳端起一杯轰炸机,让那火苗凑进小乞丐的鼻尖。
下一秒,最没出息的那个直接一口叼住,就着火焰,仰头一饮而尽。
“痛快!好酒!”
他把那还留着余温的空杯子一吐,歇斯底里的怪吼。
剩下八杯,他几乎是连轴喝完的。
红晕直接冲到脸上,小乞丐像个大火炉,天灵盖都要掀开了。
林阳伸出一根手指头。
“这是几啊,云台。”
小乞丐迷离着眼神,晃晃悠悠地使劲挤眼睛。
“二,啊不对,三!”
“你喝多了。”
“老子在没喝多!”
“三百年前,老子喝酒的时候,你那祖宗还在妈妈怀里吃奶呢~”
云台说的一点不假。
这货早智,五岁就开了灵,正巧那一天,林凡百天,双喜临门。
云台的老父亲喝得酩酊大醉,把他一个人扔在了酒窖里。
云台初尝美酒,便养起了酒虫,在喝酒的路上从此一去不复返。
林阳趁人之危,各种套话,算是把事情问明白了。
“他们俩,一个去了西域,一个回了苗疆?”
云台迷糊地点头,突然嘴角颤抖,眼睛一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被抛弃了……”
“杀千刀的啊……”
然后他就一头撞在吧台上,打起了酒呼噜。
林阳像拎小鸡崽儿一样,把云台扔进了千年布袋里,转身离开了酒庄。
他没有回别墅,而是找了个酒店,订了半年的房间,便把云台掏出来,扔在了床上。
林阳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云台的出现,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内景里有吃有喝,非要出来。”
“道真一个人去了西域,他是想以一人之力对抗西域众神么?”
“这个祖宗这么厉害?”
“那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倾城回了苗疆,这一点我倒是不惊讶。”
“只是,她出来的理由是什么?”
酒鬼云台的话说得含糊不清,根本没几句有用的。
但有一点,林阳可以肯定。
那就是,这些来自历史的大能,都选择出关了,这说明形势真的不容乐观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对西域了解得再多一些。
驱车返回别墅,林阳来到了院子里。
有两个东西,从峨眉回来,就一直被他忘记了。
他手往布袋里一掏,往前一甩。
院子里就多了俩物件。
一猿,一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