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姓江

某个周五的下午。

江明宇背着包从他所就读的高中里走出来,刚到校门口,就看到他家那个小鬼背着包站在那里,垂着脑袋,脚尖无聊地拨弄着一块石子。

江明宇皱着眉道:“你来干什么?”

十二岁的林闻宴身量已经长高了不少,快赶上自家哥哥了,见江明宇出来,他眼睛一亮,笑嘻嘻道:“哥,你在你外公家住了好几天了,今天不是应该回家了嘛,我来等你一起回家啊。”

江明宇不耐烦道:“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哥。”林闻宴自顾自地在那里开始喋喋不休,“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啊……”

“……”

一路上,江明宇听他嘴巴在那里不停地叭叭,恨不得拿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不,还是塞住这家伙的嘴吧。

两个少年一个倾诉欲强烈,一个满脸的不耐烦,虽然场景有些不和谐,却还是一起走到了家门口。

两人刚准备按门铃,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你们谁是林枕山的儿子?”

江明宇和林闻宴齐齐回过头去看,只见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浑身穿着一套灰扑扑的工装的男子。

那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一双黑色眼睛泛着几丝不善。

江明宇皱着眉头,很是不爽地反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冷冷哼了一声,目光变得阴狠,暴躁道:“你管我是谁,快回答我的问题。”

江明宇立马感到了不对劲,他拿出手机:“你要是不说,我就报警了。”

“敢报警?”那男子似被惹怒了般,上前“啪”的一声拍掉了江明宇的手机,然后蓦地亮出了藏在身后的一把刀,对着两人瞪大着眼睛怒道,“快说!谁是林枕山的儿子?”

江明宇和林闻宴见到他手中那把冷气森森的刀,都吓了一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林闻宴盯着那把不停靠近的刀,紧张地问道:“你到底是谁啊?找林枕山的儿子干嘛?”

那男子冷笑一声:“找他去做客。”

这哪是找人去做客,分明是要绑架。

江明宇不敢去够掉在地上的手机,一边按下门铃,一边对着林闻宴说道:“还不快拿出你的手机报警?”

“哦。”林闻宴赶紧掏出手机。

那男子听到门铃声,又见林闻宴拿出手机要报警,嘴里爆了一句粗口:“他妈的!”

他快速上前了几步,就把刀架在了林闻宴的脖子上:“把手机扔了。”

那把锋利的刀带着森森的寒气,架在脖子上,刀刃割破皮肉压出一道腥红血线,刺痛自脖颈传来,林闻宴身体蓦地僵住,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男人似乎还带着不确定,对着江明宇问道:“你是林枕山的什么人?”

看来,这绑匪只知道林枕山有儿子,却不知道他有两个儿子。

江明宇咽了咽口水,亮出盖在衣服外套下的学生铭牌:“我姓江……”

那男人经这么一提醒,立马去找林闻宴的铭牌,果然,在他的校服上看到了那三个字——林闻宴。

“这就对了。”那男子冷笑一声,拽着林闻宴就走了。

临走前,林闻宴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江明宇一眼。

脖子上那把透着彻骨寒气的刀,远不如江明宇的话来得让人心寒。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我姓江”,立马在绑匪面前撇清了自己,却将矛头对准了林闻宴。

他想问问江明宇:哥,为什么?

可林闻宴唇瓣嗫嚅,却半天也没喊出一个字来……

家里保姆出来开门时,就见江明宇一个人僵立在门口,双手不停颤抖着,额上沁着一层冷汗,神色很是怪异。

……

冷,漫无边际的冷。

林闻宴醒来时,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霉变的气味,四周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上的一只灯泡。冷风从带着蜘蛛网般裂缝的玻璃窗户钻进来,吹得那只灯泡一摇一晃的,为这间像是破旧仓库的屋子多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身后,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反倒被磨破了一层皮。

“吱嘎——”门忽然被打开。

那穿着一身工装的男子拎着一袋子食物和水走了进来,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没了口罩的遮掩,脸颊两侧和下颌露出了一圈胡茬,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将食物和水扔在一旁的桌上,然后摘下鸭舌帽,挠了挠发痒的头皮。

“醒了?”

他坐在林闻宴对面的椅子上,打开袋子,咬了一大口面包。

“你放心吧,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你老子了,只要他把钱给了我,我就会放你走,不伤你一分一毫。”

见林闻宴瞪着他,他扯下一块没咬过的面包,递到了林闻宴的嘴边。

“饿了?吃点?”

林闻宴嫌弃地瞥了那面包一眼,随即转过头,压根就不吃他那面包。

那男子哂笑了一声,收回了手。

“也对,你们这些身娇肉贵的少爷,自然是吃不惯这些东西的。”

他看着林闻宴身上那身校服:“这么好的学校,这么贵的鞋子,还有你用的那名牌手机……可怜我家小茉莉,跟了我这么一个没用的爹,这些东西她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到。”

“小茉莉?”林闻宴转过头问他,“那是你女儿的名字?”

“没错。”那男子一想起女儿,眼里多了丝温柔,“她今年才三岁,长得粉雕玉琢的,长大了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可惜……”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变得黯然。

“可惜什么?”林闻宴问道。

“她得了心脏病,先天的,遗传自她的妈妈……她妈妈冒着风险生下了她,结果自己就这么走了。”

“走了?”

“就是死了。”男子睨了他一眼,然后打开矿泉水瓶,往嘴里大口地灌着水。

“我知道是死了的意思。”林闻宴皱眉说道,“但既然小茉莉已经没了母亲,你再干出绑架这种犯法的事,那她以后怎么办?”

“嘭”的一声,男子将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摔在地上,水溅在了一旁的墙上……和林闻宴的脸上。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刚刚还陷入温情的男子突然又变得暴怒起来,他吼道,“那还不是要怪你那个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