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空气仿佛被冻结,祁兆懊恼得咬住唇瓣,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男人身上,沉痛又悲悯的目光刺痛男人的眼,他垂下好看的眼睛,看着程柠酣睡的容颜,心头说不出的酸涩,热意轻轻吻了下眼眶,随即潇洒离开。
轿车行驶在宽敞的公路上,顺着蜿蜒盘旋的山路,开到视野辽阔的庄园,训练有素的保镖霎时围了上来,放好自动轮椅,弯下腰身打开车门,恭敬得抱出男人,放到轮椅上:“先生,她……”
“送客房,派人看住她,不准随意出房门。”
“是。”保镖毕恭毕敬目送男人进门,视线移向车里的程柠,眼底划过一丝鄙夷,心里有点犯嘀咕,也不知先生带回她干什么?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关在精神病院受折磨,先生还眼巴巴跑去搭救,自己的身体都不大好,路上一顿折腾,但愿先生身体无恙。
“嘶。”嵌进骨髓的酸胀麻疼折磨着男人,额头淌下一滴冷汗,搭在椅座上的手青筋暴起。
祁兆想冲出房门,去叫医生来,踏出的脚步被男人扯回来,祁兆急得嘴角撩泡,“老板,你这样强撑不行的,还是叫医生来,我……”
“给一剂止痛药,傍晚再叫医生来。”
祁兆愣住,不可置信得嚷道:“老板,你发什么疯?讳医忌病不可取……”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他愕然得睁大了眼睛,抖着嗓子说道:“老板,你不会是担心老爷子迁怒程小姐,所以…想把时间往后压?”
见男人垂眸不语,祁兆的猜测被证实,心头拔凉拔凉的,他抹了把辛酸泪,半蹲下身,轻声细语劝说:“老板,王医生是自己人,不用担心泄露,我们先找医生来看,肯定不会……”
“不行。”
祁兆:“行,用止痛药,如果没能减轻痛苦,不论老板说什么,我都会叫王医生来。”
“可以。”剧痛磨平男人的锋利,汗水打湿了一头浓密的黑发,他微阖着眼,就着祁兆伸来的手,服下止痛药,疲惫得往后靠,仿佛经受一场残酷的刑罚。
微黄的壁灯,照亮昏暗的房间,程柠躺在床上,瘦弱得仿佛下一秒要融进床铺里,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动,她低吟一声,缓慢睁开眼睛,微黄的灯光恰到好处,不会刺伤程柠的眼睛。
程柠望着房顶,清爽的浅绿色搭配温柔得粉紫色,描绘出的一副画作呈现在眼前,愉悦了她的身心,眨了眨眼,她撑起手肘坐起身来,嘀咕道:“医院来大款了?病房弄得这么梦幻,花了不少钱吧?谁这么大方?”
掀开轻薄温暖的被子,程柠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柔软的毛扎进脚趾的缝隙,痒得她双脚来回倒腾,走到房门前,她侧耳贴着房门,不大不小的讨论声清晰可闻。
“哥,你说先生咋想的,被里面那谁搞得双腿残疾,还巴心巴肠赶去救她?”
“别多话,先生自有思量,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可是…我替先生不值啊!先生他…本是驰骋天地的游龙,现在被迫成了地上的泥鳅,真踏马……”
“嘘,别说了,先生傍晚叫来王医生,一直没出来,肯定是腿疾犯了,这不,大少也来了,正在书房里……”
程柠提取到有用的信息,转身朝窗户走去,推开微敞的窗户,她往下看了看,三层楼的高度有些不好下去,旁边凸出的一块引起她的注意,估算了下距离,她撅着腚爬上窗户,纵身一跃,跳到那块凸出的露台。
“江淮,你傻缺啊?就不能换个对象吗?她把你害成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啊?”
泄出的灯光照在程柠眼睑上,她往后藏了藏,透过缝隙看到俩熟人,有种穿越的错觉。
江柚白怒拍长桌,火苗在眼里肆意疯长,厉声道:“江淮,不管你怎么想,她不能留在你身边,不要忘了,爷爷恨极了害你至此的人,要不是你弥留之际不允,她不可能还活着。”
“哥,我身上很疼,也很累,不要……”
“咔嚓。”
程柠望着手里断掉的把手,目光呆滞得望着前方,心里在骂娘,这个地方看着繁花,咋这么脆呢?豆腐渣工程吗?
“刷啦。”
窗帘拉开后,江柚白盯着衣衫单薄的程柠,呼啦一下拉上窗帘,脸色阴沉地说道:“江淮,不是说身上疼吗?走,睡觉。”
说着,江柚白握住轮椅的把手,就想推走江淮。
“等等。”
江淮推开江柚白的手,驱动轮椅来到窗户前,拉开窗帘,视线和程柠对上,愣了不足一秒,打开窗户,寒风顷刻间带走房间里的温暖,他嘴唇发白,轻声道:“进来吧。”
程柠手脚不灵便得爬进房间,瞅了眼江淮腿上盖着的厚毯子,抖着手关上窗户,站在原地不动弹。
寂静的房间里,听得见针掉落的声响和江柚白呼哧粗喘的声音,机器运转的电流声响起,视线集中在江淮身上。
江柚白:“程柠,识相的,自己走,你嫌害得他还不够,想彻底毁坏他,才肯罢休吗?”
莫名被扣上帽子的程柠,头也不抬,调动脑袋里的记忆,她疑惑得抿着嘴,断断续续的,不像真实存在的画面。
在江柚白眼中,程柠心虚和恐惧并驾齐驱,厌恶盛满他的眼睛,上前推着江淮的轮椅:“江淮,你把这个女人带回来,原封不动送回去,不然,我不介意把她的消息卖给……”
“哥,你不会的。”
江柚白一时语塞,不服气得撇了撇嘴,冷声道:“你就这么肯定?对于伤害我家人的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江淮浅笑:“哥,我也不会重蹈覆辙,所以…不用担心,她很快会出国治疗,可能不会再回国。”
“但愿吧!”
“我不出国。”程柠突然来这么一句,点燃江柚白的怒火,吼道:“咋滴?你还想上天啊?负担你的医药费,是江淮最大限度。”
“我说了,不出国,也不用负担医药费,离开……”程柠停顿一秒,羞涩得摊开手:“能借些钱吗?我囊中羞涩,走不出这座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