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如赵朝师兄刚才所说,你们应该是乘坐灵舟直接到乐安城才对……”

不说这还好,一说道这里苏小小的怒气又克制不住了,“咱们是遇上打劫的了!”

原来那日苏小小找到岑舒想请他一同前去,可还没等她开口相求,岑舒竟然就提出主动要给苏小小带路。两人一块下山,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赵朝。

只是这时灵舟早已出发,若是要再等下一班灵舟,只能是五日后了。

岑舒站在不远处,看着苏小小垂着脑袋想了半天,又同赵朝两人把身上、储物戒中的灵石翻来覆去数了遍。

他忍不住沉了脸色,从袖中拿出一枚形似马匹的玉佩,朝地上掷去。

——“嘭”的一声,白雾乍起,却转瞬又散。

一架马车赫然出现!

赵朝一见那架奢靡到几乎刺眼的马车和“马儿”,就立刻扑了过去,忍不住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竟然是吉量!传说中日行万里的神驹,我竟然真的能看见!”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又试探地想去摸摸吉量的鬃毛,可吉量却忽然打了个响鼻,朝后退了两步、还踢踏了两下后蹄,摆明了不想被他碰。

要苏小小来说,这吉量的外形和马儿其实差不太多,只不过是鬃毛华丽一点、尾巴华丽一点、四蹄上还带着火焰……好吧好吧,确实相当的漂亮。

她一溜烟儿的也靠近了去,小心翼翼地摸摸吉量华丽的鬃毛、又拍拍吉量的背,简直爱不释手!

想来想去到底还是没忍住对岑舒开了口:“岑公子,既然大家都是往乐安城走,能不能带我俩一程?”她有点不好意思,又补充:“到时候多少灵石我们付给你,可以吗?”

可没想到她说完之后,岑舒却一直没出声,只拿那双眼冷冷地睨着自己。苏小小也不敢催促,只能忐忑的等待。

岑舒今日虽然依旧穿着一身白袍,可若是仔细一瞧,就能看出不同来。他昨日所穿的白衣上绣得是花骨朵儿,今日的却是已然悄悄绽开了。

鬓角编成几缕发辫,又缠绕着暗红丝线,同黑发一起束在脑后。

利落却又漂亮的紧。

岑舒不说话,只是转而踱步至马车边,“早就听说世上有灵舟这种东西,百来个人在月余的时间挤在一处,我还以为不过是侍女们的玩笑话,今日一见才发现竟然当真存在于世间。”

虽没有坐过灵舟可是挤过地铁的苏小小:……

要存钱才能坐上灵舟否则只有靠自己一双腿的赵朝:……

拳头有点硬、想要打人怎么办?

岑舒到了车胖,马车好似也有灵性一般自动为岑舒打开门,他2偏头扫了两人一眼,就跨上车辇入内去了。

赵朝挠挠头,问苏小小:“师姐,咱们这是上还是不上?”

苏小小也搞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他刚才说的话,好像不是愿意的意思……吧?”

岑舒闭目坐在车内,将外面的谈话声听得清清楚楚,他揉按一下眉心,只觉得心累:“还不快点上来?既如此喜欢,将这车送你。”

……拳头变软了、冲动没有了。苏小小和赵朝两人呆呆的对视一眼,又一同扭头看向马车。

“岑公子!”

“岑大哥!”

“渴了吧?我给你倒点水?”

“腿酸了吧?小弟给你揉揉脚!”

劳斯莱斯不愧是劳斯莱斯。

从外面看马车像是一个小套一,可等真正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简直就是一个大平层!

软榻、茶桌、高几、地毯、香炉、帐幔、棋台双陆这些常规操作就不说了,它里面竟然还隔出来了一个十尺见方的小沙盘。

苏小小脸上很镇定,心里面却很震惊。她想着自己千万不能表现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万一这是人家修仙世界的常规操作呢?

“我的娘哎———难道这就是从佛国流传而出的小世界?”赵朝陡然拔高的声音简直能震破苏小小的耳膜。

赵朝“呼”的一下就冲到了沙盘面前,低头看沙盘上流动的云层,止不住地大呼小叫:“我还只听师父提过,这还是第一次见!”

………行吧,看来不止她一个人是乡巴佬。

苏小小振臂一呼,也立刻跑到沙盘前瞧稀罕。

“师姐你见过吗?传闻中这佛国小世界数遍九州十四岛也不超过五根手指头,它能将极大范围的现实世界投射进任意一个物体里面。”

懂了,随身空间嘛。

苏小小看着沙盘上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流动的云彩,鼻尖一动,甚至还有淡淡的花香。

赵朝仔细看了半晌,忽然间开始结结巴巴:“这……这……这是………”

岑舒本已经跪坐在棋台后,打开了双陆,却被两人咋咋唬唬的声音吵得蹙眉:“过来!”

还在看热闹稀奇的苏小小和赵朝虎躯一震,异口同声的说:“来了!”

岑舒看着一下子就端端正正坐在桌对面的两人,指着面前的双陆问:“你们谁会?”

赵朝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又大惊小怪的“哇”了一声。

这一次就连苏小小都朝他投去了嫌弃的眼神:又怎么了?

赵朝做作地捂住嘴,指着白玉棋子中缀着的那点血红问:“莫非这就是取千年深冰丹砂所做……传说中只要握在手中,就可以治疗陈年旧疾,世人抢破了头……”

他开始摇头,摇头的频率还愈来愈快:“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竟然有人拿这个来做棋子,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岑舒对赵朝那是没有一丝耐心的,“你会不会?不会就——”

赵朝泪眼朦胧、立刻打断:“我可以学!”

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摸摸棋子了,就可以感受一下传说中顶级法宝到底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岑舒挥开赵朝跃跃欲试的手指,又问苏小小:“那你呢?”

苏小小倒也想摸摸棋子,但倒不是因为赵朝口中的疗效,只是因为棋子看起来非常的漂亮,每一颗棋子的表面都用浮雕刻着不同的图案,有的是动物、有的是花草。

她摇摇头:“我也不会,不过……”苏小小有点点脸红,“我会下五子棋。”

“五子棋是什么?怎么从来都未听说过。”赵朝心有不甘地死死盯着棋子,他这话倒是真的,他自小就爱看书,小时候没少因为这被秦无相骂过,毕竟身为剑宗弟子,书简虽然要看,可最主要的还是应当练剑。

早就料到会这样,苏小小倒也不气馁。

她嘴上说着“这样啊”转移注意力,手则暗戳戳的朝着白玉棋子伸过去,想要试试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感。

棋盘旁的香炉静静燃烧,略带甘甜的气味萦绕在几人身上。就在苏小小的手马上要碰到棋子时,岑舒冷不丁的开了口:

“五子棋亦可。”

苏小小心头瞬间狂喜,哪里还能再多想什么,一把就握住近在咫尺的白棋,开口催促:“来来来,岑公子想要白子还是黑子?”

岑舒看一眼被苏小小紧紧抓在掌心的白子,眼尾微微一弯却又立刻收敛住了,淡淡道:“我执黑子。”

苏小小在心底给自己比了一个“耶”,客气道:“那岑公子先?”

岑舒点点头,先行落下了一枚黑子。

赵朝眼红的看着满盘棋子,嘟嘟囔囔:“天底下竟然还有五子棋,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下法?”他怀抱着瞻仰学习的心情旁观了一会,渐渐地面上的神情变得扭曲了起来。

……这般小儿游戏,他没听过也罢!

短短的几炷香时间,棋局却早已开始了数十次。

苏小小从一开始的愈战愈勇,已经过渡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次次都输。

她开始试着分散岑舒的注意力:“为什么刚才沙盘上会有三颗星星呢?”

——在沙盘的正东方、东南角还有西北方的正上方,都浮着一颗五芒星。

赵朝也被苏小小突然提出的问题难住了,他回想了一下沙盘上的方位,发现确实如此。

岑舒单手撑着下颌,闻言抬眸望着苏小小:“你说呢?”

“啊?”苏小小抬起头,她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深埋在下意识里的答案:“因为三角形最稳固?”

就在这时,冥思苦想的赵朝忽然“啊”了一声,看着岑舒兴奋道:“无岐山在中天界的东南角,佛国则在正东方,而妖界在千年前被人族修士驱赶至了东北角……”

他说着说着,语气又由兴奋转为疑惑,“可是岑公子你标记这三个地方做什么?这三地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岑舒保持着姿势不变,可却半垂了眼,视线落在胜负已分的棋盘上,懒洋洋又欠扁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呢?”

赵朝:……救命啊,为什么明知道眼前这位是个金疙瘩,还是忍不住想打人的冲动!

“你是医修,大家都需要找你看病……”苏小小将白棋一颗一颗的捡起来,放回棋盒中,“佛国修行佛法,想必很多伤病都可以自行医治。而妖族既然被驱赶至了东北角,看来不太受人待见,所以医修们也都不愿意去。”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听得赵朝那是连连点头:“那咱们无岐山呢?”

苏小小看着岑舒微微勾起的嘴角,忍不住对着赵朝翻了个白眼:“咱无岐山有钱给吗?”

赵朝:……

魏元瑞被无歧山的护山大阵所阻,根本没法再见到苏小小。他思来想去,既然此次已有所获,那便不可再操之过急,所以他先行回了无忧岛。

左右他已经拿到苏小小亲手给出的灵剑,想来父亲也会高看他一眼了罢。

魏元瑞居住的院落实在算不上大,但也比苏小小的悬月洞好上许多。若是随意一扫,甚至还会觉得错落有致,清雅幽静,但是如果仔细一瞧,就能够发现清雅之下难以掩饰的寒碜。

他穿着一袭家常衣袍,正坐在书房里凝视掌中灵剑——虽则锈迹斑斑,却难掩锋利。

半晌之后,魏元瑞握紧了剑柄,闭上眼……

“公子,岛主有请”,

魏元瑞睁开眼,看着站在门边并未请示就敢跨进门来的侍从,面容平静:“知道了。”

侍从略一欠身,便转身退下,徒留两扇敞开的房门将外面的天空切割得仿佛窄□□仄的井口。

他站起身来走出房门,穿过长廊拱桥、又踏上阶梯,往父亲的主殿去了。

呵——不愧是他的父亲,竟知道的如此快。

魏元瑞步履缓慢地行至殿前,站定一会之后,才伸手推开殿门,无忧岛主负手而立的背影立时印入他的眼中。

他心里忽然有些按捺不住:这一次,总该对我些许的刮目相看了吧,不是只有你的嫡子才——

他克制着语调,弯腰行礼:“父亲。”

可还没来得及完全站直,一道紫光符箓便从无忧岛主的手中飞苏袭来,重重地击在魏元瑞的胸腹之间,痛得他立时吐出一口鲜血,浑身一颤就狠狠的跪在地上 。

“父……亲?”

无忧岛主看着狼狈跪在殿下的人,声音冰冷狠辣:“就凭你,也敢肖想无歧山老儿的弟子,你若是想要搭上我无忧岛千年基业,不如我先取了你的性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