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龙撵来慈宁宫接太后,送到安泰殿接受众夫人们的朝贺。
太后换了一身朝服,黄色的大衫,青色的霞帔上绣着金云霞龙。
头戴镶嵌着各色珍宝的燕居冠,冠的最上面有两只黄金制作的小凤凰,口中各叼着一条长长的珠玉吊子,一直垂到肩部。
“娘娘这身打扮既美丽又有气势。”林娴春止不住赞着。
“哈哈,就是个老太婆。”太后笑道。
“娘娘看起来不到四十,哪老了?”娴春笑道。
文嬷嬷笑着点头,“是这样。”
太后哈哈笑个不停。
自从娴春来到慈宁宫,为太后念经,陪她说话开导她。
太后眉间的郁色散开,心情变得开朗,时不时就在欢笑。
太后拍着娴春的手,又看向景楼,笑道:“你们昨晚熬了一夜,好好歇息,我要下午才回来。”
“是,娘娘。”景楼和娴春各自恭敬地应着。
宫人们一路送太后上龙辇,跟去伺候的人除了文嬷嬷和总管,还有十一位宫女和十一位公公。
太后仍旧不带娴春露面。
安泰殿内整齐站满了穿着诰命服的夫人们。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从左边走出,皇后从右边走出,两人着盛装,由宫人扶着,走到上位坐下。
诰命夫人们听总管的指挥,“一拜。”
“叩”
殿内鸦雀无声,只听见扑通跪地声,接着是额头碰地“咚”发出很大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重击大鼓。
“再叩。”
“三叩。”
“起”
夫人们从地上起身,殿内发出衣衫悉嗖声,玉佩轻鸣声,钗环叮铛声,除此外,连大喘气的声音也没有。
“坐。”
夫人们依着夫君或儿子的品级,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嫔妃、太子妃、亲王妃在最上位,排下来是国公府、侯府。
太后先开口道:“大家新年大吉,事事如意。”
“唰”所有人起身,齐声道:“恭祝太后娘娘新年快乐,事事顺意。”
太子妃和亲王妃们连嘴也没张一下。
站在前列的贵妃和妃妃嫔们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皇后笑着道:“各位夫人新春吉祥,万事顺利。”
“娘娘新年快乐,事事顺意。”夫人们齐声回答。
其中太子妃的声音最为响亮,像黄雀的声音,清脆。
站在二品位置的诰命夫人,其中有一位抬眼向太后身后站立的宫人仔细看了看,见里面没有林娴春,她轻笑了,
小王氏最不想看到继女林娴春得重用,她在心中暗思,“夫君步步高升,我总有一天要站在前面,一品诰命夫人的位置,甚至是侯夫人的位置。”
“永远不希望那死贱人得好。”大过年的,她仍旧在心中咒骂娴春。
行了礼后,这些夫人便可坐在殿内喝茶吃果点,同相熟的人说话,等着宫宴开席。
有的夫人上前,同皇后、太后说说笑笑,以示自己的尊重和忠心。
上前陪太后说话的人只有不到十位,她们是逍遥侯府的女眷,和同逍遥侯府有亲的女子。
拜见皇后的诰命夫人特别多,排队上前,恭敬施礼,一脸的虔诚,像是拜佛祖。
小王氏见二品有夫人上前,她也忍不住起身,一步一步往前走。
见前面没有人,她急步窜上前,在皇后前面蹲下行了一礼,嘴里道着:“妾身王氏参见娘娘。”
“嗯。”皇后不认识她,只淡淡点点头。
小王氏见皇后冲她点头,激动得身子微微战抖,又道:“妾身恭祝皇后娘娘万事顺利。”
有几名宫女站在太后和皇后的身后,会在有夫人上前时,轻轻提示来者是谁,夫君是什么官职。
几百上千的夫人,太后和皇后不可能全都认识。
一位女官轻声介绍:“娘娘,她是工部侍郎林建业大人的继夫人王氏,有个女儿林氏是去年的宫女,在慈宁宫做六品女官。”
“喔。”皇后玩味地笑了笑。
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她见林氏宫女的母亲王氏上来,不拜太后只拜自己,说明那宫女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王氏要是林氏宫女的亲生母亲,必定会小心讨好太后,乞求太后待自家女儿好一点。
这王氏故意得罪太后,目的只有一个,借太后的手收拾林氏宫女。
太后也听见了女官的话,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小王氏,见她长得脸尖眼大,对皇后一脸讨好的笑,暗讥:长成鼠样,也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小王氏还想对皇后娘娘多说几句讨好的话,无奈腹中美词太少。
她急得满头大汗,才憋了一句,“娘娘贤良淑德,是妾身学习的楷模。”
“扑哧”孙皇后自己都忍不住哧笑了起来。
她是离贤良淑德最远的人。
皇宫内,要问哪个宫打死的宫人最多,非坤宁宫莫属。
皇后在教导出嫁的长公主时,说的话是:“贤良淑德毫无用处,要是驸马偷食,要么将女子全杀了,要么你也养面首。可别委屈了自己,丢了皇家的脸,丢了恩国公府的人。”
孙皇后端了一下茶杯,她才不屑同一位填房的庶女多说一句话。
正室和小妾,嫡女和庶女,永远都是敌对的关系。
有宫人上前请小王氏,“夫人请。”
“妾身告退。”小王氏施礼退下,一脸灿烂的笑容。
一团纸。
这个妇人是威胜侯夫人,是才氏的亲娘蓝氏。
蓝氏手握着纸条,心情紧张,害怕为人发现。
她女儿才氏因不敬太后,被罚去浣衣,是戴罪之身,要是被人发现,女儿同宫外通消息,必定要被严惩。说不定,还会连累侯府。
蓝氏抬头见无人看她,向太后投过去怨恨的眼神,要不是这个低贱的老宫女,女儿也不会在月子里被送去浣衣。
蓝氏得了纸条后坐立不安,寻了一个借口,“去一趟后院,发有些散了。”
“蓝夫人请便。”挨着坐的夫人笑道。
蓝氏带着一个婆子,匆匆去了后院净房。
净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赶紧看了纸条,上面写有:乌舌草。
蓝氏将纸条撕碎,扔进便桶,还往里倒了一瓢水,冲进了灰粉里。
“她要这东西干啥?”蓝氏不明白,决定回家问了再说。
堂内,一位妇人笑眯眯走到小王氏身边施了一礼,笑道:“林夫人,叫妾身好找。”
“啊,是卢夫人呀。”小王氏惊喜地道,人没起身,也没回礼。
卢夫人似不在意,她坐下来拉着小王氏的手,笑谈起了以前的事,“几年前,你们夫妻来我们卢家做客时,你年轻美丽,现在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美。”
小王氏哈哈笑,“卢夫人容貌也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