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将昆仑镜递给她道:“昆仑镜能助你了解主神在下界经历的一切,届时该如何做?只能靠你自己。”
说完,澜雪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无数个画面在她神识里回闪,内容灌得她头疼。
十八年前,下界修仙之地,昆仑镜中少年降生,名为江雾。
江雾出自修仙世家,在各大仙宗派别中也属于出身高贵,但是他的童年和少年遭遇却非常悲惨。
下界共有四大修仙世家,姑苏江氏、兰陵顾氏、奉天宋氏、龙城温氏。百年间,江家两代老祖飞升,门内天骄迭出,成为四大家族之首。江雾本是姑苏江氏和兰陵顾氏两族联姻的结晶,嫡出血脉,天之骄子。可是,江家家主江轻鸿心中一直有一个白月光李氏,李氏身份低微诞下庶长子江恒便撒手人寰,这才娶了兰陵顾氏。谁知顾氏出嫁前就与青梅竹马的表哥互生情愫,岂料表哥闭关多年最终修了无情道,两人义绝,顾氏心死才嫁入姑苏江氏。
这段身不由己互相凑合的婚姻中,父亲心疼体弱的庶长子,担心爱子在强势的嫡妻手下受苦,顶着族中莫大的压力将他立为少宗主,至此断了江雾的前程,也打了兰陵顾氏的脸。
江雾出生后,母亲便闭关,发誓此生不再踏出院门半步。江雾天生仙骨,天赋在同龄人当中一骑绝尘,可他无论怎么努力,得来的都只是父亲的冷脸,下人的嘲笑,同门的嫌恶,江雾渐渐变得沉默、冷静、一心修炼,也变得冰冷、淡漠、不苟言笑。
他甚至不会笑。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承认了自己不讨人喜欢后,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可是偏偏,上天还是不肯放过他。
江雾十二岁修得金丹,十五岁到达元婴。这个修炼速度简直前所未见,庶长子江恒三十岁才堪堪元婴,自江雾展露出惊为天人的天赋后,他就心生嫉恨。时间长了,这股恨意愈发强烈,他怨娘亲身份低微,恨自己天资平平。趁江雾十八岁晋阶化神时,暗中使坏,找来两位渡劫大能,挖他仙骨,断他筋脉,毁他识海,还将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日日折辱,最后,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江雾被丢下凌波崖。
凌波崖是江家囚禁凶恶的妖兽之地,奄奄一息的江雾到了这里,只有被吞吃入腹的份。
“澜雪。”
月华温和的声音响起。
脑海中停留在江雾被扔下凌波崖的画面,泪意自澜雪眼中溢出,似与镜中人共情般。
月华盯着她眼里的泪花,无声叹息。
也罢。
“昆仑镜会送你去往下界,你的任务是助主神归位,该当如何,且看你的了。”
澜雪跪在月华身前磕了三个响头:“徒儿谨记,定当助主神归位,平定归墟,复活阿兄。”
“切记:下界之后,受天地法则的约束。供你支配使用的神力只剩一成,不到紧要关头,不要动用神力,否则你与下界的羁绊会越来越深。届时若想再回归神界,需得了结因缘。”
月华一挥手,澜雪被磅礴的神力护送着,落入昆仑镜的漩涡之中。漩涡关闭前的最后一刹,澜雪看见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流转着一片群星争辉的银汉。
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她本次的任务目标,江雾。
斗转星移,时空交汇。澜雪周身的景象千变万化,四季更迭。
她看见襁褓之中的婴孩变成垂暮之年的老人,看见纤细枝桠的小苗化身偌大的参天大树化身,还看见破壳而出的雏鸟成长为翱翔于蓝天的鸾鸟。一切有迹可循,时空交错,她来到了姑苏江家的凌波崖底。
崖底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澜雪欲掐诀照亮,却根本无法调动周身任何神力,准确地来说: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力量,识海里空荡荡的,别说神力了,连灵气波动都没有!
她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下界还会压制神界?不对啊,她可是天地孕育出的司神啊……
脑海中突然响起师父的嘱咐:“下界之后,受天地法则的约束。供你支配使用的神力只剩一成,不到紧要关头,不要动用神力……”
澜雪悟了,当即反应过来:看来,只有在危难关头才能动用那剩下的一成神力。
至于是什么样的危难关头,只能听天由命了!
脚底乱石嶙峋,借着腕间点点星光,澜雪走得十分艰难。自修成司神的几百年间,她几乎没有依靠双足行走,如今被束缚神力,身法停用,就连坐骑也无法召唤,更别说打开储物空间“界”了。
目光落在手腕间那串星辰上,澜雪眼尾泛红。
这是阿兄献祭虚空后,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天河神域里那帮冥顽不灵的御神个个贪生怕死,真碰上点事情,就知道把阿兄推出去,她费尽心机还是阻止不了阿兄献祭。
那日,她被困寝殿,赌气般道:阿雪想要星域里的星星,若阿兄摘给我,阿雪就再也不捣乱了。
她记得,当时阿兄露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几乎是叹息般说道:你啊,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虽说,平日里阿兄对她最是宠溺,但取出星域里的星辰,当真是强人所难了。阿兄虽诞生于星域,可星域里包容万象,不仅蕴含着浩瀚神力,同时也潜伏着神识无法窥探的危险,神界之人若要强行进入星域,首当其冲就得打败星域的两只守护神兽,星兽。星兽的神力相当于御神,让星兽臣服,何其艰难。
阿兄外出那日,交给她一个盒子,让她到了晚上再打开。她却按捺不住,打开后,盒子里飘着一条小小的银河,群星璀璨,闪闪烁烁。
那是一条由星辰编织而成的手链,戴在手上,手腕就像被星河包围着,美丽极了。她还没稀罕几日,就得知阿兄去了苍洱弥海献祭了归墟。她立即召来鲲鹏,赶往苍洱弥海,却被师父逮了个正着。
“唉……”往事如烟,她只能叹气,当下唯一之法,只有尽快寻到小主神。澜雪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摆正心态,强忍着脚底锥心的疼痛,继续赶路。
待她走了一阵,旁边传来一阵婴婴宁宁的哭声。声音似怨似艾,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澜雪立即定住不动。
凌波崖是江家囚禁凶恶妖兽之地,叫声似婴儿啼哭的妖兽非蛊雕莫属。她如今神力被束缚等同于修为全无的凡人,身上能动用的神器也都要神力催动,若要对付吃人的蛊雕,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蛊雕惧火,只要她能在短时间内生出火光,就不会有危险。《异物志》上记载,石能生火,木能取火。
澜雪蹲下身,借助腕间星光,摸索到两块符合条件的小石块,又寻到一小节枯木。尝试了半天,石块间才产生一丁点火苗,引燃枯木,火光照亮了四周,一对巨大的眼珠出现在她面前。
“怎、怎么会?”
眼前的蛊雕体型大得跟座山似的,她在这巨兽眼中,宛如蝼蚁。
澜雪当机立断,丢掉燃烧中的枯木,撒腿就跑。
吸引蛊雕的不是澜雪本人,而是她手腕上的星辰,那串星星里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惹得它不断追寻。
“轰——”
巨响自澜雪身后不间断响起,可无论她怎样走位,蛊雕总能准确地探到她的位置,这到底是何缘由?
就在澜雪思考的瞬间,蛊雕巨大的爪子朝她袭来,将她整个人抓得牢牢的!
“可恶!”
从未受过如此大辱的澜雪在蛊雕的肉爪里死命挣扎,就在蛊雕尖尖的利嘴凑近澜雪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