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蜿蜒的河流向前,穿过郁郁葱葱的山林,气势庞大的瀑布隐约可见。
再往近处走,阵阵凉意侵袭入体。
看着四处飞溅的水珠,阿迟有些恍惚。
她身受重伤后在人间疗伤,也是寻了这么个满是寒意的阴冷瀑布。
那之后她便没再见过瀑布。
没想到现在又看到了如此气势惊人的场景。
滴嘟滴答——
嚓——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音乐声响了起来。
那是唢呐声和打钹声,断断续续不成体系。
可吹奏唢呐的人和打钹的人似乎很是开心,任凭刺耳的声音肆意回荡。
深感自己的耳朵受了伤害,阿迟微皱着眉寻向声源。
瀑布落入河塘,河塘之水奔流向下,这声源就在河塘与河流的交界处。
只是,吹奏的不是人,而是鱼精。
两只突起的眼睛长在头顶两侧,眼下是类似小洞的鼻子。
鼻子下是粉嫩的、性感的嘴唇,颇有肉感的鱼嘴嘟着,吹着一个缩小版的唢呐。
唢呐响起时,它的鳃盖也一动一动地。
盛放着这些五官的是一个光滑的、泛着光的鱼头。
鱼头下是鱼身子。
那鱼精穿着一件由红色鳞片织成的小衣,遮住了微鼓的肚子。
小衣是无袖,身侧的鳍弯至身前,捧着小小的唢呐。
身下是鱼尾。
尾部的鳍如腿般灵活,一左一右地向前挪动。
它身边的鱼精也穿着红鳞织成的小衣,不同的是手里拿着钹。
两个鱼精身后也是鱼精。
不过它们手中拿的是一根细小的木棒。
木棒顶端有一片很大的红色鳞片。
它们喜气洋洋地晃着红色鳞片,增添了些许喜庆。
再之后,是一个身形较小的小人儿。
之所以称之为小人儿,是因为它的五官、四肢与人类十分相似。
只是身子比较特别。
它穿着一层薄纱,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层薄纱泛着五彩的光。
薄纱下,小人儿的身体清晰可见。
那是一片整体偏薄、中间微鼓的嫩白色的肉。
张着人类的五官、四肢,身体却只有一层白色嫩肉,属实奇怪。
而它身后,又是两只鱼精。
这两只鱼精全身通红。
倒不是因为它们身上的鳞片是红色,而是因为它们穿着红色小衫和红色小裙。
那是人类社会的绸布。
其中一个鱼精还顶着一个小小的花环,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二鱼身后便是和最开始那两只吹奏乐器的鱼精一样,着红鳞小衫,十分喜气洋洋。
“鱼精娶亲。”
阿迟一眼认出。
鱼精娶亲是件极为隐秘的事情。
这里的隐秘倒不是说娶亲是鱼精的秘密,而是指在鱼妖看来,娶亲队伍在陆地上被旁的人、妖或别的什么东西看到不吉利。
可鱼妖的娶亲过程中,围绕所处家园走动又是必不可少的仪式。
这种仪式被称为浮尘清水。
意在将一切肮脏留在泥土中,还水域一片清白。
水对鱼来说必不可少,它们极为重视这仪式。
因此,那些冲撞了鱼精娶亲的妖怪往往遭鱼记恨。
“有些意思,”丹缇也认了出来,“不过它们不喜欢被打扰。
阿迟,我们待它们仪式结束再前去请教吧。”
阿迟自然答应。
呜——
二人正要转过身子,唢呐忽地发出一道尖锐声音。
不由自主地,二人向队伍前端的鱼精看了过去。
却见那鱼精神色如常。
见并无突发情况,阿迟和丹缇松了口气,默默转过了身子。
因着转过身子,他们并未注意到河岸上的迎亲队伍纷纷瞪着暴突的眼睛看向了二人所在。
他们被发现了。
滴都滴答呜——
嚓——
刺耳的音乐不停响着,仿佛没有尽头。
阿迟和丹缇背靠大树坐了良久,终于生出了倦意。
“不管了!”丹缇丢下把玩许久的狗尾巴草,“一个仪式而已,如何能进行这么长时间?
即便我想等,我的耳朵也等不了了,实在是太难听了!
这仪式,我扰定了!”
唰地一声,丹提站起了身子。
与此同时,那难听的音乐戛然而止。
丹缇心中顿时生出警惕。
转头看去,河塘旁空空如也,哪儿还有鱼精的影子?
“不见了?
浮尘清水结束后该是众鱼跃水,怎么会不见鱼精的身影?”
阿迟起身站在丹缇身边,“我们被发现了。”
“啊?”丹缇惊讶,“我们可是专门转过身去的,这也算冲撞?”
“想来在我们转身之前它们就发现了我们,”阿迟看着异常安静的四周,“想必,它们正在某处看着我们。
丹缇,我们要被报复了。”
丹缇耷着肩膀做出无奈的表情。
“可恶的小鱼儿,能不能好好……”
咻——
丹缇话音未落,一红色东西破空而来。
他忙偏头,躲过了这直奔他美丽脸庞的暗器。
顺带着,他伸手将那暗器捏在了手中。
“鱼鳞?”丹缇无奈大喊,“小鱼儿,出来,我不想与你们为敌。
我只是来问路的,冲撞你们的仪式只是意外,给个解释的机会吧!”
沙沙——
咻咻——
回应他的又是两片红色鱼鳞。
“不是,”丹缇气笑了,“你们好歹拿个别的东西做暗器呀,从自己身上拔鱼鳞不疼啊?”
阿迟却顾不得那些暗中袭来的鱼鳞。
她察觉到一股陌生气息。
树后。
她脚步轻动,探头看向树后。
啵!
一个暴突的鱼眼轻动,盯住了她。
是那个打钹的鱼精。
它的眼睛比方才大了一些,也更突起了一些。
它站在盘根错节的、裸露在地表的树根上,直勾勾盯着阿迟。
三目相对,鱼精的眼珠又是一转。
它看向握着的钹,用力打了一下。
嚓——
随着这道尖锐的钹声响起,乌泱泱一片鱼精从河塘中奔了上来。
它们拿着小小鱼叉,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