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念顿了顿继续道：
“你们纪念日那天马晓单独外出，给了旧物附着身体的机会。
回来后他独自在卫生间呆了近一个小时，那就是旧物在替换同位置的新物。
这种替换属于融合，并不会在人身上留下任何伤疤。
但偶尔，会出现一些小小的纰漏。”
周数立刻明了。
“你是说我摸到的裂缝？”
“正是，”迟念解释道：“由于是融合，也由于旧物对自己的职能不够熟悉，它们有时会随心所欲地离开岗位。
你摸到的裂缝就是这个原因。
当纰漏被本体以外的人发现，本体体内会拉响警报，离开岗位的旧物就会立刻回去。
至于你摸到的触感是像沙子。
那是由旧物的本质决定。
你可以将自己掉下的皮屑积攒起来，待积累到一定数量拍实再试试手感。
我想，和沙堆不会相差太多。”
【yue！要吐了！】
【离开人体的皮屑竟然会成为另一个我？】
【正在剪指甲的我愣住了，虚心请教，我能继续剪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活着好艰难。】
周数的脸色亦是非常难看。
感情自己男友是一堆皮屑！
还是一堆被淘汰、丢弃的皮屑！
想到这几日二人的种种亲密，她就一阵反胃。
迟念看出了她的反常，忍不住安慰道：
“其实人的身体本就是由那些东西组成，没什么好恶心的。
再者，旧物已经和身体完美融合。
马晓也与常人的一切无异。
他是货真价实的人。”
“不……”周数忍着胃中不适，“不一样的，他毕竟是……垃圾。”
“可肉体凡胎本就在不断产生和排放垃圾。
你感到不适只是因为我将真相告诉了你。
你想想，在不知道这些之前，你们不是一切如常吗？”
周数噎住了。
她看了眼厨房里的马晓。
迟念说得没错，马晓的肉体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可她毕竟已经知道了真相，她无法正视马晓。
拍着胸脯忍下恶心，周数不禁问道：
“大师，你可以帮我换回原来的马晓吗？”
出乎意料地，迟念拒绝了。
“为什么？”周数疑惑不已，“这种行为不就是偷天换日？
说得严重一些，原来的马晓被旧物杀了，现在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马晓。”
“偷天换日？”迟念点着头，“确实是这样。
至于说旧物杀死了原来的马晓……似乎也没什么错。
人的身体本就在不断更新，更新也是另一种‘杀死’。
新物取代旧物乃是常规。
但这种常规有一个潜规则：新物必然强于旧物。
也就是说，在这种‘杀死’中，强的一方是新物，弱的一方是旧物。
若将新强旧弱这个逻辑放在马晓身上，那他的旧物就成了新物，新物反成了旧物。
如此一来，谁能说得清新旧呢？”
“这……”周数无言以对。
可她还是不甘心。
“大师，这种偷天换日的行为真的是被容忍的吗？”
“没错，”迟念没有否认，“人体本就是容器。
容器都会经历由弱到壮再到老死的过程。
无论哪个过程，都来自于本身的强弱更替。
从这个角度讲，马晓事件中的旧物取代新物不过是正常的强弱更替。
再者，这个过程没有对旁人造成任何伤害，也没有对他自己的人生产生任何变数。
再退一步，就算我想帮你把他还回来也做不到了。
因为那些被旧物取代的新物已经被当成垃圾冲进了下水道，我想，我恐怕是找不全的。”
【也就是说遇到这种事情根本无处求助？】
【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可不想被掉在地上的皮屑占了身体……】
“不必担心，”迟念道：“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一般来说，人体产生的新物都更加强壮，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出现旧强于新的状况。
况且……即便出现旧物取代新物的情况，大脑也不会察觉。
也就是说站在马晓的角度，他只是晕晕乎乎地洗了个澡。
至于别的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改变。
那么，谁又敢说自己一定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呢？”
【！】
【头皮发麻……】
【细思极恐……】
【瑟瑟发抖……】
【我是碎皮屑组成的？（尖叫）】
不仅直播间的水友，连周数也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她真怕自己的身体也出现那沙堆般的触感。
“好了，”迟念无奈，“那只是少数情况，大部分人是不会经历的。
周女士，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周数一脸为难，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男友是……
“大师，”她吞吞吐吐道：“马晓为何会变得比之前温柔？”
“所谓新物就是做有利于本体的事情，”迟念道：“好的情绪利于身心健康，对你温柔能换来和谐的关系，为何不呢？”
周数一哽。
原来马晓的温柔只是为了自己的情绪？
“不止他，”迟念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活法。
人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因为对自己有利。
这些利益或隐或显，从根本上来说都是遵从本能。”
“那我……”似是问迟念，又似是问自己，“想结婚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不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迟念一针见血，“你家人催得很紧吧？
你周围的同龄人已经步入婚姻了吧？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你总会被拎出来说教，你心中是很厌恶的。
当然，为了避免成为说教对象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爱马晓。
爱他，所以想和他共有未来。
但爱，是相互的。”
周数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是啊，她一直以为自己想结婚是没有利益心的，可为了拜托别人的说教何尝不是一种隐性利益？
不过想到马晓的组成，她又犹豫了一下。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正视马晓。
“这并不重要，”迟念看出了她心中犹豫，“按照你们的说法，人的细胞七年就会完全更新。
也就是说七年之后，你便不再是你。
马晓虽是旧物取代新物，但这些旧物比新物更有力量，看成是一次寻常的更新并不为过。
而且，这些说的只是身体，是容器。
两个人在一起时人品、责任、态度是更重要的。
我们刚连线时你曾说过会处理好感情方面的事情。
那就忘掉我说的话，只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