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子轻叹一声。
“你经历的坎坷都是他一手造成,何必想着救他?
况且,他的死并非意外。”
“不是意外?”杜承猛地抬头,“是你?”
“是我。”
杜老爷子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内疚。
“他是天生坏种,很早以前我就想了结了他,可惜他命硬,我动不了手。
直到几年前,他大病小病不断,身体愈发虚弱,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日日进他梦中让他回忆年轻时做过的恶事,我让他感受我们经历过的痛苦,终于,他承受不住噩梦离开了人世。”
“你不是我曾祖父!”杜承歇斯底里,“你是杀人凶手!你要下十八层地狱!”
“呵呵,”杜老爷子笑得慈祥,“这确实是我犯下的罪孽,无论判怎样的刑罚都是我该受的。
不过,我有些担心你。
你爸已经被杜生毁了,你也受了些影响。
孩子,你要时时反省自己,警惕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呐!”
“不用你管!”杜承厌恶地看着杜老爷子,“巧舌如簧的孤魂野鬼!休想挑拨我和爷爷之间的关系!”
“你……”杜老爷子长叹一声,“罢了,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已是死人一个了。”
“你是死人没错,但你有别的用处!我献出了我的身体,精魂呢?你把精魂给我带回来!”
“不必再执着精魂了!”
蓦然,烟花站了出来。
她将衣口向下扒了扒,露出空无一物的胸口,“它已经消失了。”
“不可能!”杜承愤愤,“你骗我!”
“她说的是真的,”迟念缓缓走至二人中间,“所谓精魂并不是‘魂’,而是力量。
它是妖在临死前凝聚毕生修为打出的标记,被标记者身陷危险时,精魂中蕴含的力量便会出手。
但,既是力量,便有耗尽的一天。
猫妖给烟花的精魂可帮她九次,方才,是最后一次。”
“刚才?”杜承不解,“刚才烟花哪有身陷危险?”
“你忘了?”迟念转向杜承,“你险些将她掐死。”
“可……救她的明明是那条蛇!”
“丹缇出手是在精魂耗尽力量之后。
况且,精魂没有还阳的能力,你救不回你爷爷。”
“那什么能让人还阳?”像拽住救命稻草一般,杜承紧紧抓住了迟念的衣袖。
“生死有命,何苦行逆天之事?”迟念轻轻挣开,“你只是执着他对你的好,但这世上对你好的不止他一个。
无论亲情、友情或者爱情,都要珍惜眼前人。”
“不止他?”杜承笑着摇头,“不,只有他!只有爷爷是真心!
难道你想说丁小帅吗?她是花猫里的‘猫’,怎么会看得起我?
还是说烟花?她向来对我爱答不理,恐怕恨不得我去死!
或者彭熠和于康?这两人根本就不希望我加入花猫,更别说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主播和粉丝!”
“看不起你?”丁小帅愤愤,“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对你的照顾你是一丁点儿不记啊!”
“明明是你趾高气扬谁也看不上,现在反倒说我们的不是,难道非要把你供起来才行?”于康亦是愤怒。
烟花和彭熠则冷冷看着他,像看待一个幼稚的、无理取闹的孩子。
“呵!你们总是抱团攻击我,我受够了!”
杜承狠狠瞪几人一眼,跑出了住宿楼。
精魂已失,他要去找别的能救活爷爷的法子!
看着杜承的背影,杜老爷子轻叹口气,“罪孽呀!”
“你已将事情悉数告知于他,往后的路,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迟念淡淡道:“老爷子,你该了了心愿吧?”
“我……也罢,其余的,我左右不了。”
“你是为了杜承好?”于康不可置信,“你不是想占了他的身体吗!”
“我只是想让他看到我的记忆,识清杜生的为人。”
“精魂能还阳这件事呢?不会是你告诉他的吧?”烟花冷声问道。
“是,”杜老爷子面有愧色,“他吵着来静安也是我动了手脚。”
“怪不得担惊受怕的只有我们四个,”烟花冷笑着,“你没想着让我们活着出去,我们四个只是你教育后辈的牺牲品,对吧?”
杜老爷子没说话。
他确实没想对花猫其余四人手下留情。
眼看气氛愈加僵持,迟念不得已出声。
她走至阿篮面前,打量着这个瘦弱的男孩儿。
没错,瘦弱。
真正的阿篮不过一米六,左腿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向外拐着,看上去十分瘦弱、胆怯。
他不喜欢真正的自己,所以一直占着别人的身体。
只有在强壮的身体中,他才会将自己伪装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一旦真实的自己暴露,他只会感到害怕。
迟念轻声道:“你是最弱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背负人命的。”
“没杀过人?”于康不信,“大师,他杀了阿力!”
“阿力?”迟念不解,“阿力是谁?”
听于康解释了一通,迟念又去直播平台搜出了阿力的照片。
“误会而已,”迟念无奈摇头,“阿力还活着,只不过他沉迷温柔乡无法自拔。”
“可他明明说他把阿力抓回来了!”
“我……”阿篮缩着身子,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没……我是骗你们的……”
“骗……”于康只觉眼前一黑,“那阿力的衣服呢?怎么会在你身上?”
“捡的。”
“哈?”于康压制住心中怒气,“好好好,鬼骗子是吧?算你狠!”
“既然一切都已明了,”迟念扫过眼前四人,“你们也不该有什么留恋了,该回酆都了。”
“不要!”欣欣哭着抱住身边的蒋萍,“我不要和妈妈分开!”
迟念没再安慰她,而是看向杜老爷子,“半小时后自有人来接你们。”
看着迟念的脸,杜老爷子眼中是浓浓的迷雾。
他实在想不清这位迟念是何许人也,但从方才种种,他知迟念定非寻常身份。
想到蒋萍、欣欣对楚徽的恐惧,再想到迟念对楚徽的击杀,他知道,他们非走不可。
他轻叹一声,“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只是大师,我们四个在静安一起度过多年,视彼此如亲人,可否再许我们一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