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不是一时冲动,当他听到那黑袍女人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打算了。
他不清楚温舒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一件足以扰乱人鬼两界秩序的事情,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都不会让她得逞的。
纪瞳摒弃心中的杂念,凝心聚力,只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奇妙的空间里。
周遭黑暗,四处充斥着死寂的气息,只不远处天边有一处光亮,纪瞳明白,那就是自己体内的冥王帖了。
几乎没有犹豫,他抬脚就往那个方向走,直到走到冥王帖的跟前。
一靠近,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直冲骨子里。
纪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咬了咬牙还是将手放在上面。
冥王帖虽说名为贴,可实际形态更像是一块厚重的方形铁块,中间都是实心的,外表呈深红色,光是靠近,就可以在其中感受到无尽的鬼气。
他闭上了眼,任由里面的鬼气进入自己的身体里面随意肆虐。
只是刚刚开始,他就忍不住跌倒在了地上,身体也不自觉的开始抽搐。
痛!
像是有人用力拉扯着他的灵魂,不断撕碎,拼装,撕碎,拼装。
肉身更不必多说了,他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肢体的存在了。
纪瞳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混沌,自然看不到,鬼界之中,无数阴气向这一方翻涌而来,那些阴气自他体内的冥王帖中过滤了一遭,以更加精粹的形式进入他经脉之中。
纪瞳就这样,无休止的吸收着周遭的鬼气,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那种暴戾的气息终于逐渐安稳下来,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脸。
刚刚在心境中他都看到了,他右边脖子上的青筋被鬼气污染,呈青紫状,一路蔓延上了右脸。
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吧?!
纪瞳自嘲一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前院走去。
弑鬼者终成恶鬼,他前前后后活了两辈子,杀鬼无数,自认功德无量,可最终却落得个不人不鬼的下场。
咎由自取吗?
不,不是。
他的目光逐渐坚定,虚浮的脚步也渐渐沉稳下来。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鬼帝临世的后果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生灵涂炭,万劫不复,任何一个词都无法形容这场浩劫,他已经逞过一次英雄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
纪瞳还没有走到前院就知道,那群受伤的鬼差已经藏不住了。
厉鬼的嘶吼声铺天盖地,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双目猩红,皮肤青紫,鬼力却是成倍的增加。
鬼差们拼死抵御,甚至还记得将云开雾与侯成这两个生魂护在身后,可他们的身上有伤,对方数量又太多,根本抵御不了。
很快,倒下去的鬼差越来越多,云开雾两个人也主动加入这场碾压式的战斗中,在无数厉鬼中杀红了眼。
半空中忽然传来少年的怒喝声:“闪开!”
无尽的威压自空中倒灌而下,厉鬼的动作有一秒钟的停顿,就是在这至关重要的一秒里,一把剑身泛红的铁剑划破长空,冲进数以百计的厉鬼群中,所过之处,厉鬼灰飞烟灭。
眼见着厉鬼瞬间少了一大半,鬼差们的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看着笔直的插在地上的那把铁剑心中不由得复杂难言。
可眼下就是扭转战机的好时刻,鬼差周身鬼气大盛,再一次与厉鬼们缠斗起来。
大抵是士气旺盛,鬼差下手的动作越来越利索,手起刀落,一个个厉鬼就都灰飞烟灭了。
不多时,战场就被清理干净了。
纪瞳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纪哥,你的脸怎么了?”
云开雾大惊失色,两步上前就想要查看,可却被纪瞳抬手挡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道:“不用担心我,我暂时没事儿。”
暂时没事儿,那就是以后可能会有事儿了?
鬼差之首甲一神色复杂,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慢慢染上了敬佩之色。
“多谢你了,我也没想要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别说那微乎其微的概率,就是这其中的痛苦又有几个人可以受得住的。
可眼前的少年不仅做到了,还用事实向他证明,他不但能行,还能做的更好。
纪瞳语气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答应你了,我就要做到,更何况这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人界千千万万的生灵。”
其实还有一点原因他没有说,现在的他已经有资格站在温舒的面前,可以亲口问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那段空白的记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前来灭门的鬼帝究为什么会找上门来,她自己又用什么身份从千年之前活到了今天,
还有那无恶不作的阴师盟……她又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这一桩桩一件件,今天之后,他都会一一弄清楚。
“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难不成要一直坐以待毙不成?”
经历了这一战的大捷,鬼差们的心思都已经活跃起来了,一个个磨拳搽掌,恨不得下一刻就冲上去和那些厉鬼决一死战。
甲一听了这话,将目光给了纪瞳,“咱们鬼界一向是拳头为王,现在你拳头最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纪瞳看了看这已经完全成了废墟的院子,低声说道:“擒贼先擒王,那些厉鬼的状态不对,很明显被控制了,杀再多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直接找上那藏起来的鬼帝,还要省事的多。”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在酆都城内的某个角落里,一男一女两人于窗前小桌相对而坐,素手执棋。
男人刚刚落下一子,但胸口的疼意让他忍不住轻咳出声。
缓了好久,他才抬眼看向面前手中执棋却迟迟没有落下的女人,长眉轻挑:“你要输了,阿姐。”
女子轻啧一声,将棋子扔回棋盒里,惰懒地倚靠在窗边:“输?你阿姐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输过?”
男子也不在意他语气里的张狂,自顾自的说道:“当初就劝你斩草要除根,你不听,现在倒好了,你满意了?”
女子懒得再搭理他,起身就往外走,只在原地留下一句:“我何曾心软过?只是天不随人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