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在进入木屋前，启用了背包里的“当我能读懂弹幕之后”的道具。崽崽一向口是心非。只不过这次她不想听假话。
当熟悉的团子踏雪而来，明思齐一时之间只能反复的张开嘴唇，几乎是抖着身子，奔到了江宁面前。
女人本以为会得到一个拥抱，但却看见少年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不能吓到姐姐，姐姐会消失！】
看着小人儿头顶强行克制的话，江宁没忍住地心酸了一下。
“坐下吧，我帮你处理身上的伤口。”一会不见，就把自己搞得满身狼狈。
江宁叹息之后开了口。说来说走都是她一个人，这对崽崽来说太不公平了。
“怎么弄得满身伤，你最近不要出去接任务了，先歇两天把伤口养好再说。”
少年本来生的好看，身上一伤就好像是原本精美的瓷器生生裂开了一道缝隙。
“好，我听阿宁的。”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打架，又被姐姐看见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好了，这两天就在基地里处理事情，不要往外乱跑。”
【检测到玩家有强烈的交流欲望。推荐玩家购买限时语音包—15分钟，语音包将一比一还原玩家个人音色。】
嘴上说着要退游的江宁，眼睛都没眨一下地点了购买键。
明思齐看着对面的小团子忽然失去了神色，就知道阿宁又暂时离开了。
窗外的暴风雪又开始席卷。少年静静地坐在木桌旁，再次等待神明的下一次垂青。
“崽崽”
江宁尝试性地按下了语音键。
而落到明思齐的耳朵里，就是一声带着迟疑的少女嗓音。
清亮，温柔，又带着希望和天真。
他在江宁离开的时候经常控制不住的反复去想象，自己的神明应该生活在怎么安稳的世界，拥有什么样的职业和权利。以及，更加隐秘的相貌和声音。
“能听见吗，**不会在骗我**吧？”
“能听见的，姐姐。”明思齐已经顾不得被强制消音的字是哪几个字了。
他天生对于坏事敏感。现在一直不肯露出一点点自己的特征的姐姐用自己的嗓音和他说话，又意味着什么呢？
少年脑中一阵轰鸣，让他抢先开了口。
“姐姐，能不能先听我说？”
“我上次骗你是我有意的，是我不对。我不是因为你忙才不告诉你的。那其实一直都是我的借口。”
“我是想变得稍微不那么弱小。”
江宁看着自己的崽崽，第一次觉得从心底的疑惑开来。
“为什么呢？”
“同情和可怜都是一时的。我之前很想变得有用。”
少年明明已经逼近成人，但又一点点艰难的卸下了自己的防备。眼眉都低垂，说出最赤诚也最卑微的话。
“我只是，怕被抛弃。”
从小到大，明思齐受过很多次同情的注视。这种感情太稀松平常了。前一天还对自己抱有善意的同学，第二天就能因为自己下楼梯脚崴了参与到骂明思齐是灾星的小团体里。
“但是姐姐，我现在知道我错了。”
“刚开始你对我或许是因为同情，但后来就不是了。”
他一直反复给自己洗脑说要变强，变有用，要和阿宁产生更深的羁绊和链接。但本质上就是因为自己糟糕的自尊心，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少年很罕见地说了这么多话。因为紧张，手一直紧紧握着桌边，指节已经因为紧绷开始发青。
木屋内很安静。明思齐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还有就是汗从额头落下来打在睫毛上的一阵咸涩。
“那，我们还会是朋友吗？”他受不住这样的平静，一分一秒都受不了了。
江宁看着小人，一时之间有点想笑。少年表面上问得风轻云淡，但头上顶着一排闪闪的弹幕。
【别抛下我】
光标变化，很快更新成新的一行字。
【求你了，阿宁】
“不会抛下你的。”
江宁在刚才按下购买键的时候就想通了。她又不是圣人，有七情六欲，也舍不得羁绊。网络也好现实也罢，既然如此，她认栽了。
“其实，我们已经有了很深的羁绊了。”以至于她都开始权衡利弊的想要抽离。
明思齐还有点呆。江宁控制团子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把几撮呆毛抚顺。
“可以骗我，但涉及你安危的不可以了。”
明思齐激动地只能不停点头。末了又开始摇头。
“不骗了不骗了，再也不骗了。”这样的过程他不敢再承受一次。
误会解除，江宁一边叫外卖一边陪自己的赛博好友吃完了晚饭。
【姐姐是不是要走了？】弹幕的功能在这个时刻好用到爆炸。
江宁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只猫一样，顺着少年的心思开口说道：“可以出去走走吗？”
“当然！”
江宁收回自己的游戏形象，只是用光标时不时拉拉明思齐的衣角证明自己还在。
少年领着江宁去了基地内的商业街。说是商业街，其实只有零零碎碎的两排小摊子。
女人有意的开始浏览不同的地摊。末世里摆出来的东西大同小异，曾经昂贵的珠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扒下来但是洗过的大衣羽绒服，还有就是末世的各种异植和异兽肉，看起来稀奇古怪。
“这是你开发的？”
“是。”商业街新鲜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少年想要求夸夸的小心思了。
【明队长来了，他好像不太一样。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光明基地终于有一个能看见普通人的领导了，这小子还不错，就是年龄小了点。】
【真希望明队长能多管一段时间事情】
……
每一个摊主表面绷得很紧，但游戏又导致他们头上都顶着一个黄泡泡。江宁扑哧一下乐出声来。
“是要过年了吗？”
明思齐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拽了拽。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停留在了一个写春联地的摊子上。
末世很难看见那么鲜亮的红色。摆摊的是一个老先生。看得出来曾经是一个儒雅的人。
只不过现在显而易见的艰难。镜框上被缠了一层布条靠在了耳朵上。长衫破了几处，身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老人家，帮我挑一张寓意好的吧。”明思齐毫不犹豫地蹲下来，语气里带着尊重。
老人看了看明思齐，没拿之前写好的。拿着毛笔沉默的写了一副崭新的祝语。
“人顺家和万事兴，平安如意万般好”明思齐拿着对联的时候，整个人难得明朗的笑了起来。少年面貌，就此熠熠生辉。
“姐姐，你会来陪我过年吗？”
【如果阿宁能陪我过年的话，就好像真的有家了。】
江宁心软了一下，没出息地答应了，甚至还专门让大奎定了闹钟给她。
“明队长，我找你有点事。十万火急。”
在明思齐想要撒娇卖乖的前一秒，关逊急匆匆地从远处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