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香香还想说什么,被他皱眉打断:“咱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年,我求了他多少次了,哪次管用了?
再去一次,也不过是再多一次的自取其辱罢了。”
“那就这么干等着吗?”陆香香不甘心,“你就不担心,爸真的把孟家交给孟知予?”
“不会,”孟季庭很笃定的说,“我问过家庭医生了。
家庭医生说,咱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也就还有一、两年的时间。
孟知予今年才十八。
就算咱爸还能活两年,两年后,孟知予才二十岁!
二十岁的黄毛小子,懂什么?
孟家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他不会意气用事,把孟家交给孟知予一个黄毛小子。
而且,有句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快死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善良的。
也就是说,一个人快死的时候,是心最软的时候。
我到底是我爸唯一的亲生儿子,我相信,等他快死的时候,他一定会给我留好后路,保证我后半生过的富贵、顺遂,他才能安心闭上眼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陆香香喃喃说,“我总觉得,现在就拿到孟家的继承权,才安心……”
孟季庭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废话吗?
他也想现在就拿到孟家的继承权。
可他爸不给他,他有什么办法?
即便他是他爸唯一的亲生儿子,可从法律上来讲,他爸只要不死,他爸的东西就只是他爸自己的。
他爸不给他,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等他爸死了,继承他爸的遗产,孟家的财产,才能是他的。
好在,他爸身体不好,家庭医生说,他爸没两年好活了。
他十几年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两年吗?
再等两年,孟家的一切,终归是他的。
等他继承了孟家的财产,他和妻儿的日子就好过了。
至于现在……
他叹了口气:“先去公司凑合一段时间吧。”
他在公司有休息室。
虽然小了点,但凑合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去,”孟芷依撅嘴,“去你公司住,被人知道了原因,多丢人啊?
而且,你那公司那么小,哪能住得下咱们一家四口?
我要去住酒店!”
孟丹青冷眼睨她:“如果不是你莫名奇妙的让何曼秋去用红酒泼苏星芒,就不会惹出后面这些事。
我们家就不会被陆随安砸。
我们家有今天的灾祸,你是罪魁祸首,你还好意思挑三拣四?”
“我……”孟芷依红了眼圈,跺脚,“我又不知道何曼秋那么蠢,会让苏星芒发现是我做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
孟丹青哼了一声:“蠢货!”
孟芷依被激怒了:“你不蠢?
你不蠢,做生意赔了那么多钱!
你做生意赔的那些钱,别说住酒店,买家酒店都差不多了。
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陆香香没好气的打断:“胡咧咧什么?”
“我怎么胡咧咧了?我……”她原本想反驳,陆香香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想到什么,朝她爸看过去。
她爸正脸色阴沉,目光不善的看着她。
她这才想起来,平时她用做生意失败赔钱挤兑她哥挤兑的顺嘴了,就真觉得做生意失败赔钱,是她哥的责任。
可实际上,她哥是在她爸手底下做事的。
最后拍板拿主意的是她爸。
所以,真正做生意赔钱的人,是她爸。
刚刚她骂的人看似是她哥,实际上是她爸。
她瞬间头皮发麻,吓的快哭了,解释说:“爸。
我和我哥吵架,我胡说的。
我……我……”
她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爸消气。
孟季庭自嘲的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
因为我蠢,才能生出你这么蠢的女儿。
既然你嫌弃我蠢,公司你就不要去了。
你想去哪里住,就去哪里住好了。”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孟芷依吓的扑过去,抱住孟季庭的手臂,“爸。
我错了。
我不该因为和我哥赌气,就胡说八道。
你不蠢。
你是最好的爸爸。
我最崇拜你了。
爸爸你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孟季庭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来,虽然没再说什么,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那样戳他心窝子的话,即便是他亲生女儿说的,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哄好的。
孟芷依心里很清楚,将来她嫁什么人家、家里给她多少嫁妆,都是她爸说了算。
要是她爸不喜欢她了,对她来说,是大大的不利。
她还想再哄她爸几句,孟季庭已经面无表情的对陆香香说:“今晚先在家凑合一晚,明天就收拾东西,先去公司住段时间。”
楼下装修,楼上怎么也没办法再住人了。
楼下都砸烂了,不是三两天就能装修完的。
他们一家四口,如果去酒店,至少要开三间房。
去小酒店,太掉价,而且住不习惯。
住大酒店,以他现在的条件,他负担不起。
公司原本就不赚钱,装修还要花钱。
他没有多余的钱去住酒店。
看到陆香香沉默的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但一脸的委屈,孟季庭心里有些茫然。
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当初,他没一意孤行,非要和陆香香在一起,而是和庄文妍做恩爱夫妻,那么,他现在肯定过着和眼前不一样的生活。
他会住在孟家的半山别墅中,出入有保镖、佣人伺候。
不用住在这狭小的二层小楼里,为了一家人的一日三餐生计发愁。
虽然庄文妍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庄文妍爱他,满心都是他,还为他生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如果没有陆香香,他和庄文妍、孟知予,或许也会是幸福快乐、让人艳羡的一家。
可是,没有如果。
庄文妍已经死了。
陆香香还活着。
他已经辜负了庄文妍,不能再辜负陆香香。
更何况,陆香香还有陆澜山那个哥哥。
他了解陆澜山那样的人。
陆澜山他自己可以不搭理陆香香,但他绝不会看着陆香香被别人欺负坐视不理。
他要是辜负了陆香香,第一个饶不了他的人,就是陆澜山。
事已至此,没办法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只能盼着他爸在临死之前,将财产交到他手中,让他继续过离开孟家之前的生活。
曾经,他雄心壮志,觉得他可以打拼出比孟家更庞大的财富。
如今,十几年过去,他的壮志雄心早就被磨平了。
他承认他的平庸。
承认他嫌贫爱富,过不了困苦生活。
他做梦都想回孟家。
祈求命运,让他快些回到孟家吧……
被他忌惮的陆澜山,此刻正在陆元的卧室里。
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长子,他有一份如今在外人面前从不会有的心虚、内疚和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