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朝廷拿回了大安所有晒盐亭场。
长公主与陆千禹一样,坚称私盐一事是底下人所为,交出亭场和一批替死鬼后,便不了了之。
很多官员对此结果并不满意,认为皇帝太过仁慈。
颇有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之意。
之后还带着那些犯了错的藩王权贵,高高兴兴地奔往安阳的行宫,仿佛查缴私盐的雷霆行动与他们无关一样。
还没等众臣表达不满,皇帝就布置了个任务。
各亭场目前还在沿用以前的管理方式,只是多了朝廷派去的重兵把守,以防有人私运。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皇帝让朝臣想出新的盐税政策,避免私盐贩卖,并举荐合适的接管人选。
众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陆千禹从大理寺回到王府后,就召集一众幕僚议事。
“此事杨进功劳不小,陆千帆那一派不会放过争夺亭场的机会。”
“殿下宽心,陛下提出的条件还是很公平的,只要我们想到好的策略,便可安排自己人接手。
而且杨进把藩王们和长公主同时得罪了,凌王一党现在是众矢之的,其他几位也会多加防范于凌王。”张方玉十分乐观。
“这案子彻底结了?”
“是,京中这一条线,都判了流放。”
陆千禹直觉私盐的事情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揭过。
可是却拿不准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张方玉觉得陆
千禹多虑了,劝道:“皇上已达到拿回亭场的目的,且对待各位藩王的态度,与以前并无二致,对长公主更是偏袒,必不会再迁怒于殿下。”
“如今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拉锯的厉害,陛下现在不处置,或许不是不想,而是还不能处置,殿下要提前有所应对。”
说话的名为宋言,是苏家举荐过来的谋士。
张方玉自诩跟随信王多年,对于后来的这些谋士,既不屑又担心,唯恐他们抢了自己的地位,受到殿下的重用。
对他们提出的观点,多是反对或者嗤之以鼻的。
他不满地瞥了宋言一眼,“你这是危言耸听,长公主与陛下是亲兄妹,当然会格外宽待。殿下已得到长公主的支持,也算弥补母族薄弱的短板。”
去年围猎时,陆千尘为了岳卿颜伤了许承谦后,陆千禹便暗中拉拢长公主,两人早已统一战线。
这也是为什么陆千禹和长公主合伙卖私盐,却一直不供出她的原因。
“长公主的支持固然重要,可陛下现在对待各位藩王态度微妙,私盐一案,看似不予追究,可是保不准陛下没有秋后算账的想法。
殿下应尽快打消皇上的疑虑,以免受到波及,殿下不妨用点苦肉计。”
宋言并不理会张方玉,他是苏太傅的得意门生,特地送来为信王出谋划策的。
“宋先生的意思是?”陆千禹不解。
“请恕属下之言,我们
可以利用外界现在对殿下的风评,将殿下命运多舛的形象加深一些。”宋言建议。
一个无依无靠、命运坎坷的儿子,哪怕有错,皇帝也会对他多些怜悯之情。
“宋言,你不想着为殿下平息流言,竟还要雪上加霜?”张方玉急声呵斥。
“若是陛下不喜,风评再好,又有什么用?”
两人争论起来。
陆千禹思忖片刻,抬眸看向张方玉,眼底闪过不耐,觉得这老家伙只会与人争辩,一点正事办不了。
“都别说了。”他出声制止。
“因为岳倾海这个废物,本王损失惨重,只判了个流放难解本王心头之恨,张先生去处理吧。”
张方玉愕然。
他是个谋士啊,不听他建议,居然让他去灭口?
陆千禹捏捏眉心,不想跟他废话,开口赶人。
“宋言留下,其他人退下。”
想了想,又吩咐侍从,“去把王妃请来。”
张方玉脚步微顿,也只能不甘心地走了。
苏婉宁从书房出来时,看见岳安然正等在门外,眉眼间带着焦色。
猜到她等在这的目的,苏婉宁声音清冷地说道:“明日殿下要与我启程去安阳,岳侧妃还是不要去打扰殿下了,若是侧妃因兄长的事内心不安,便去见一面吧。”
“王妃许我出门?”岳安然诧异,没想到她这样通情达理。
她等在这里本是想求陆千禹,让她能去给岳倾海打点一下,最起
码,人还活着,路上让他好过一点。
一起长大的同胞哥哥,哪怕再混蛋,还是有感情在的。
苏婉宁的视线从岳安然隆起的腹部扫过,“总归是侧妃的亲人,允你在感念寺住几日,为你祖父母和哥哥抄经赎罪。”
又吩咐下人帮岳安然准备后,便施施然走了。
岳安然满是感激地道了谢。
她去外院找来个小厮,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去通知邹氏,到感念寺一起等着,岳倾海出城那日再见一面。
镇国公府正在为去安阳做准备。
岳卿颜见红袖往箱笼里放骑装,便道:“骑装不用带了。”
还有几天就要成婚,她这次围猎什么都不比,免得有人使坏,万一受了伤,会耽误婚期。
“只带一套也不占地儿,郡主要想和殿下一起骑马溜溜,也好有个准备。”红袖劝道。
岳卿颜点点头,随她去了。
翌日一早,去往安阳的马车上。
“岳倾海明日流放上路,你想让他怎么个死法,我来安排。”
流放的路上,陆千尘可以让他有一百种死法。
岳卿颜摇摇头,“你斋戒许久,没必要为这么个东西破戒,陆千禹不会放过他的,何必脏了咱们的手。”
岳卿颜掏出一封信笺递给陆千尘,“这是秦幕想到的盐税变法,他想让你提给皇上。”
信是方天明从绮罗阁带回来的。
在党派分明的官场上,秦幕一个毫无根基的平
民探花郎,没选任何一个皇子作为依附,始终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反而更得皇帝的赏识和重用。
因为皇帝最需要这种未被任何党派侵染的纯臣。
秦幕与岳卿颜的消息传递,都是秦瑶带到绮罗纺,再由方天明带回镇国公府。
所以至今还没人知道,秦幕早已属于宸王一派了。
而这次揭露的私盐一案,就是岳卿颜和秦幕联手,从岳倾海入手,给陆千禹布的局。
在皇帝有意收回亭场的当口,递上一把合情合理的刀。
陆千尘通读过后,眼底满是震动,“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这是他想到的,我不会占他的功劳。
再者,秦幕得父皇赏识,但也需要政绩加持,有了政绩,在朝堂上才有话语权,对我们也更有利。”
岳卿颜听完,眼角微微扬起,抿唇一笑,“我也这样想的,而且查出私盐的功劳全归到杨进头上,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杨家想帮凌王拿下亭场,就让他们几派专心斗法。”
这段时间忙着筹备婚事,又要与京中权贵的应酬,他和岳卿颜见面的机会太少。
就算偶尔见面,也是韩江雪和韩灼跟在身侧,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独处过了。
陆千尘目光划过岳卿颜明艳的眉眼,落在她浅笑的红唇上,心头微动。
长臂一伸,刚把人捞在腿上,车帘就被一把掀开。
车身还没停稳,韩江雪探身进来,“表姐,咱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