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桑实在想不通。
相多罗却任由时桑胡思乱想,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衣袖:“只有回到过去,天道的手才不会伸得太长。”
时桑紧蹙眉头,没听明白,她道出有些幼稚的问题:“那你究竟是好,还是坏。”
相多罗笑着耸肩,越过时桑走进一点点布置起来的婚房:“对于某些人而言是好,对于那些因我而死的人而言是坏。不用感到迷茫,你我就是仇敌。”
她不否认自己犯下的罪孽,甚至坦白地告诉时桑,没有她,罗刹和虵穴不会出现,修真界和仙界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她罪孽深重。
几辈子也赎不清。
时桑心里没有太大起伏,直觉告诉她,相多罗知道了什么,才会抢夺魔神的位置。相多罗利用神器回到这里,也并不单纯是为了改变过去、破解相阿无的箴言。
毕竟,如果是为了避免箴言成真,在传送途中趁机抹杀她岂不是更好?
思着想着。
时桑悄悄跟上相多罗。
半道闪出一个身影。
“二公主,魔主已经和妖域妖尊定下婚约,严令不许您扰乱,大公主正在梳妆,这个时候不宜打搅……”
阻拦相多罗的魔女被相多罗弥漫出来的气息压着跪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相多罗迈着急切的步伐进殿。
越靠近,相多罗走的越慢。
屋内。
相阿无一袭红衣,她摩挲着一枚泛着紫光的尾戒,坐在法术凝结的水镜前,任由魔女往她头上佩戴繁琐又累赘的发饰。
察觉到一道深邃的目光。
相阿无侧过头,望向珠帘后的身影:“多罗,你出关了?”
相多罗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好像被碎石打磨过:“姐姐。”
相阿无眼眸一闪,像是看出什么,她挥开身侧魔女,快步走上前。
相多罗将断指的左手往身后藏,似乎并不想被相阿无认出来她不是这个时期的相多罗,不想对方发现她和相多罗的区别。
相阿无把手里的尾戒递到相多罗右手里,眼眸带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我还在担心没有机会给你,现在好了。”
来自相阿无指尖的温度暖热尾戒,烫得相多罗一个激灵。
相多罗低眸望着尾戒。
当年,她出关后迫不及待地寻找姐姐,想告诉对方她的修为更进一步,顺便讨要姐姐给她准备的礼物。
却从魔主那得知相阿无已经嫁给梵殊,再也不会回魔域。
而她被选定为魔主继承人,她努力着,以为坐上魔主的位置就能前往妖域,和姐姐见上一面,却在成为魔主的当天看到了祂——万千法则的监视者。
天道需要一把名为魔神的刀,只因神界众神越发不受控制,需要整治。
杀人都会被记上一道天谴,杀神只会更甚,毫无疑问,成为魔神后,前期一片风光,后期必定凄凉。
如果她不成为魔神,成为魔神的就是同样很有天赋的相阿无。
相阿无有恩爱的道侣,据说还怀了孩子,显而易见,魔神的位置最适合她。
只是,不知道相阿无从哪得知这件事,硬要在怀孕时强行渡劫,想要先她一步成为魔神,这她怎么能允许?
她知道相阿无的固执,如果她实话实说,相阿无必定不会如她所愿。
不得已,相多罗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她对她的姐姐露出了獠牙。
成为魔神后,她谨遵天道的要求诛杀神界众神,往后的每天,嗜血成性的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万剑锥心的痛。
这是天道法则对暴虐无道者的惩罚,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根本没有选择。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明白姐姐的箴言不是诅咒,而是祝福,是一种解脱。
姐姐的孩子本不该降生,姐姐用自己的命换了孩子,姐姐的孩子终会代替她成为魔神,助她往生。
相多罗阖上眼眸,握紧尾戒:“姐姐,如果我做了一件对不起很多人的错事,包括你,你会原谅我吗?”
相阿无想也不想道:“我永远会无条件原谅你,但我无法替其他人原谅你。”
相多罗却笑了,她唯一对不起相阿无的就是让时桑成了神。
但姐姐原谅她了。
还是无条件原谅。
相多罗将尾戒按在胸口,兜兜转转,属于她的礼物还是到了她手。
相阿无用掌心托起相多罗的脸,语气认真:“谁都会犯错,但,回头是岸。”
相多罗轻摇头。
她很想说一切都晚了。
她曾不管不顾地阻止时桑成长,曾三番五次地阻拦时桑成神,她并不在乎时桑,但她想姐姐的孩子幸福活在世上。
痛苦的有她一个就够了。
她同样做了两手准备,她的不受控会引起天道的不满,一定会有新的魔神取代她。
修真界和仙界纠葛太深,她希望那个魔神是能不受天道控制的魔神,是从另一个世界飞升的魔神。
她早就做好了阻拦失败、时桑成神的准备,早早找到烛华上神。
刚飞升成神时,她就算到烛华是孑然一身的命格,但随着时桑成长,命格变了,竟然和时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没告诉对方这一卦,只是亮出武器,那一战,她赢了,逼得烛华转世。
她不知道烛华会怎么做,但她会逼着烛华的转世不得不去寻时桑。
这就是罗刹出现的根本原因。
相多罗收敛神情,露出一抹真挚的笑:“我背姐姐上花轿吧。”
时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暗道相多罗不会趁机拐跑她老妈吧!?
那她还能降生吗?
这就是相多罗铲除她的办法吗?
简直可以用不费吹灰之力形容!
相多罗为相阿无盖上红盖头,盖头遮住相阿无满目心疼,被仙界誉为仙尊的相多罗转过身弯下腰,脚步稳当,小心翼翼地将相阿无一路背送到花轿前。
放眼望去,十里红妆,足以证明梵殊娶妻的诚意。
相多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相阿无拍了拍相多罗的手背,看了眼时桑的方向,对相多罗道:“多罗,姐姐永远在你身边。”
相多罗缓缓抽回手,迅速转身离开,她怕再不走,她真会做成什么不妥的事。
等到送亲队伍渐行渐远。
相多罗负手而立,望着最前方的梵殊,自言自语道:“看在你为姐姐殉情的份上,我承认你是姐夫。”
时桑:“……”
这么说,我老爹还得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