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半柱香，悬浮在空中的储物袋仍然如同一朵云团一般往柳云清身上下灵石雨，百万灵石不是小数目，现在不过十分之二三便能将这剑修整个人埋住。
章云笙瞧着灵石砸在这人的的脸上，而后逐渐将他覆盖住，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自己好像在给人这人……送葬。
“师妹，你这法子，我好像在为柳云清埋身送行。”章云笙也不藏着掖着，此时把话说出来，倒显得轻巧了几分。
她和柳云清的感情说重亦重，说轻亦轻，唯独其中种种缠绵悱恻，情谊成丝，理不清，梳不明。
“……也是，我虽然瞧不见这百万灵石从天而降，也能大概想象到柳师兄全身被埋住，如同一坐小山一般在此处。”
“光是这些灵石砸落的声音，就有些扰人心……”
江素这个瞎子现在听灵石碰撞之音，脑子里自动带入的是一沓一沓的红钞票往自己身上砸的画面。
真·泼天富贵。
章云笙听了江素的话，关切的问道:“用不用我贴个静音符？”说着，她就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黄符。
“不不不不！！！不劳烦章师姐了！我爱听！这灵石的声音如同泉水激石，清亮好似山中之翠笛，更似鹿鸣呦呦，绿意盎然，不要用静音符！！！”
江素连忙摆手拒绝。
拜托，这可是金钱的声音？？！谁能拒绝啊！谁会嫌钱少啊！
“章师姐。”江素的语气突然一边，极为沉重的语气压着嗓音，章云笙心下一紧，立刻看向红衣修士身上挂着的青衣少女。
“怎么了素素。”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和煦，她一直都是那个懂礼含蓄，温润如玉的世家子弟。
真正的千年大族，养不出骄扬跋扈的继承人。
“章师姐……若是有朝一日，我亦处于濒死之际……你会不会像今日救柳师兄一样救我？”
她在问女主会不会以对待男主的心同样对待自己。
江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话，听起来像是无病呻吟，平日里自己应当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她也不在意自己在章云笙的心里有什么地位。
可是，有些东西就是变了。
那日雷劫之下，她生死难测，小说的女主扔了不计其数的黄符给自己，男主则是直接将自己的剑扔给了自己，还有小师姐的剑……宋婉儿的……她的命早就被自己分走了一半。
所以她也想问一问这种蠢问题。
不过话出口，江素就有些后悔，一时被金钱冲昏了头罢了。
人家女主真担心男主的事呢，我瞎掺和什么？我怎么这么自恋？我算个什么东西，我就一个工具人女配，太傻了这话太傻了……我好蠢！
她紧接着抢先开口道:“呵呵，师姐不必当真，我只是随便问问，百万灵石江素此生未见，嫉妒心难忍。”
“……”
下一刻，章云笙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平静的回道。
“素素，你那日雷劫。”
“我撒在你周身的黄符是我离家之时贴身而带的。它们大多有市无价，百万灵石和它们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你于我来说，又何止百万上品灵石。”
“师妹呀……我自出生后就从不在意金银法宝，你们众人所说的富贵于我来说不过是衡量我笔下符箓成败的方式。”
“钱是云烟，灵石亦是云烟。”
“你，是我画千万张黄符都换不来的……是我族中千万人都抵不上的……师妹。”
“……”
轰——
江素只感觉自己的识海仿佛被炸了一般，连趴在方折身上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经意间她的耳尖爬上了黑暗中的火烧云，每一次吐息都略带有灼人之意。
“你，千金难换。”
“……”
这句话是方折说的，竟没有往日的吐字时的磕磕绊绊。
啊……怎么搞的好像我挖了男主的墙角啊……还有方折……
江素前世不过是一个学医的大学生，当决定了这条路之时，就等于她放弃了在二十八岁之前能和同龄人一样挣钱的可能。
学医未成之前，挣不到钱。她甚至在实习的时候都要向医院交钱。她只是现实中千万个看小说的书虫中的一个。
没有人用百万灵石换她的命。也没有人甚至将和性命划等号的剑交给她。
平凡人的平凡生活因为一朝猝死而改变，老天爷在她的湖水里炸鱼了。
“……”
“有点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啊，你们真是太会说了哈哈哈哈哈哈”
青衣少女在方折的肩膀上笑的花枝乱颤，头上唯一一个用来束发的簪子被她乱动的头发险些挂不住。
“行了行了，不和你们玩了，东西扔的什么样了，百万灵石还有多少没倒出来啊，时间长了再把我柳师兄给闷死。”她在装疯卖傻，躲过这些动摇她心神的事。
章云笙眼尖，自己小师妹笑的放荡不羁，耳尖却红了。
真是可爱……
方折:小鹿好可爱……
章云笙也愿意给她这个梯子，接过话茬，回头看向自己心中同样沉甸甸的那人。
灵石已经堆到了半人高的小山，她根本看不清柳云清的脸了。
一炷香，两柱香，三炷香。
百万灵石中午洋洋洒洒的倒完，柳云清身上已经被埋了足足数十丈高的灵石山。
“师妹，其余几物放在哪里？”
“随便扔上去。”
“随便扔？”
“对啊，这么多灵石，将其他灵材埋哪里都在法阵启动的范围内，自然是随便扔了。”江素说的轻巧，章云笙心里也轻巧。
自从小师妹来了之后，她心里就对柳云清的命有了把握，隔行如隔山，她不懂，但总而言之素素绝对不会骗自己。
医仙之女，哪里是寻常之人，她的手段，章云笙早就在鼠疫中见过了。
她现在眼里闪着期盼的光，指尖掐诀一点，便将余下的四个法宝埋在灵石山中。
她依旧很担心，或者说是害怕，但是人在害怕和恐惧的边界点时，反而会大彻大悟，用等待来迎接最后的事情。
她想了，若是素素的方法出了意外，没关系，入魔罢了，魔修又不是不能成仙？
从家里的秘典中，她看到过，万年前分明有魔修飞升上仙。不过是如今修士无能，才人人闻之色变罢了。
还有各家那些说不清的利益纠葛。
至于柳云清……
他是自己心中的对手，更是自己梦中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