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后退一步，缓缓将刀收回自己的身前，心里嘀咕道:“那我劈的什么？听声音落地的东西很轻，绝不是人头滚落……总不能是给他们劈柴了？”
江素的认知里，一般的凡人打架都是拿个树叉子就上。
少女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嗯，好柴，烧起来必然不错。你们真有意思。”
江·夸人·语言寡淡·素。
“所以你们是什么人？”下一刻，她退到方折身旁，冷着脸等待异象的发生。
方折的判断应当不会出错，这里的人目前对我们抱有的就是善意。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发出声音，莫不是因为他们不能？
都是哑巴？哑巴村？
江素在自己识海中的残破古城里加了上百个百姓，这些百姓皆是不能言语，口唇紧闭。
“不能发出声音……这是先天疾患吗？若是当地人都有这种病情，那这可就算地方病。”
地方病是指发生在某一特定地区，同一定的自然环境有密切关系的疾病。如同现世的地方性甲状腺肿。
“修真界的地方病？”江素在低声自言自语。
方折听不明白其中内容，但能察觉到小医修好像把这些“鱼人”当做病人了。
鱼人不能治，是修炼不足。
这些鱼人的来历他在心中其实有所猜测。“妖”和“化”二字在他的心头盘旋已久，有可能是妖化人不成，也可能是人受影响无意而化妖。
方折曾在东域见过这些东西，就如同过往的一段文字刻在脑子里一般，藕断丝连的识海在这一刻，刚好有千千结，束住一段碎片，他突然能看懂了。
“妖——”赤衣男人怕小医修听不见，拖着长声一定要她听清楚。
闻言江素疑惑道“要什么？”
方折吐音更加清楚，“妖——”
这回青衣少女听懂了，重复低声念道:“你说……妖？”
赤衣男子继续吐下一个字，:“化——”
“花？？？什么花？妖花是一种妖异美丽的花吗？”
方折蹲下身子，伸手抓过江素的微冷的手掌，用粗的指腹在掌心细细写道:“妖化。”
江素的注意则不在此，她瞬间大声惊到:“方折你会写字了？？？你的病又轻了？！”
坏了坏了，方折要是病轻了，有朝一日彻底清醒，识海重新长好，不愿意再给我当苦力了可怎么办……他这个实力，放跑了总有些于心不忍……
病友一场。
她未将心里的想法说出，转念则思考方折所写的两个字。
“妖化？他的意思是这里有妖，并且正在逐渐向人转化？”
青衣少女思及此处，一把抽出腰后的柴刀，步履放缓，做出防备的姿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这时候才彻底明白，这些周围的“人”，恐怕是妖化人未彻底成功的半成品。他们多半因此才无法开口说话。
他们还没学会说话。
江素适时将识海中的场景重新塑造，上百名老百姓被她换成了人形中偶有兽征的类人。比如一部分人的头上有猫耳，另一部人身后有毛茸茸的尾巴，甚至还有人的手臂上长着羽毛。
“他们能听懂人话吗？”
江素侧头问方折，双目紧闭，她不知道自己这副神情像极了当地鱼人供奉的神像，尤其是这悲悯众生低眉慈目。
正侧身用一侧眼睛看人的鱼人们瞧见这一幕，纷纷将磕头的动作停在原地，下一秒，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鱼嘴一张一合，鳞片的皮肤上泛着水汽，他们竟抹起了眼泪。
他们脖颈处的铃铛和贝壳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手舞足蹈时手腕上成串的海螺隐隐形成了某种特殊的旋律。
这是他们交流的声音。
“嗯？”江素眉头微皱，似乎有所察觉，但她听不懂这种旋律。这是专属于海洋的声音，鱼人上身没有化成人，没有声道，说不了话，他们的交流更像是借用频率。
在海中更为明显，可他们拥有了双腿，已经无法下海。
岸边捆绑着一搜搜简单的小木船，那是这群曾经生活在海洋的鱼们如今维持生计的手段。
大鱼吃小鱼，大鱼上了岸，用叉吃小鱼。
坐在在首位的安康鱼人正在努力跺脚，他脚上用草木混杂布条编制的鞋摩擦地面，它在和同伴说:“快看！！！我就说这是海里来的仙人！这二位的模样简直和城中通海庙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小丑鱼人不断踢腿，重新拾起鱼叉，拼命的用鱼叉捶地:“那还用你说！咱们鱼鱼里哪有这么好看的鱼！这是仙人！真正的人，上半身已经没有一点鱼样！”
铃声响，有鱼人道:“那他们是不是可以保佑我们能够彻底化成人形呀，好像和那些城里人一起生活在这里～”
“那我们求求他们吧！方才那仙人还说柴了，他们是不是也想和我们一起住在城里人的柴房呀！”
“诶呦，那我这就去腾腾地方，和城里人商量一下，让两位仙人住！”
方折重新站起，微微颌首回道:“嗯。”他在回答江素的问题。
能听懂？
江素心道:反正不是大疫后的废城便好，省了我的麻烦。妖人多，灵气充盈，此地必有异宝能让灵兽生灵智，从而化生成妖，麻烦也多。
“算了，我和方折随便寻一处地方也能歇息。”江素心里嘀嘀咕咕，下了决断。
“宝贝啊……可是小师姐的病更为要紧。”
“方折。”青衣少女悄悄拍了拍他，压了嗓子道:“走吧，不问他们了，随便寻个无人的地方，咱们打坐修炼一宿便是了。”
红衣男人抬眼，扫视一圈周遭围住两人的黑压压一片鱼人，伸手拎住青衣少女的脖后的衣襟。
叮铃铃——
咚——
“诶呀，撞死我老鱼了？！！”
“不愧是仙人啊，把俺老鱼都撞飞了！？”
下一秒，他生生从鱼人群中撞出了一条路，一息后消失在了所有鱼人的侧眼中。
————
古城内——
一处大宅之中。
三五个妇人身着各不相同的五彩衣坐在树下，身前桌上是大大小小的果盘，盘中瓜果亦是五颜六色。
“今天那群鱼做什么了，怎么这么吵？”一位挽高发髻的厚唇妇人，率先说道，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中果子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