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弯腰捂着自己的胃，足足过了几息才站直了身体。霎时间，铺天盖地的恶意向她袭来。
她双目紧闭，瞧不见世间愁苦。黑暗中却有逼得人窒息的氛围充斥在她周身。
江素敏锐的察觉到了外界的视线和一股……熟悉的气。
是死气！和那些久经沙场人身上的煞气一模不一样。煞气是形如洪水猛兽一般裹挟着威压，能震慑四方。
而死气是一种虚无，寂静，沉沦。
魔域的上空，皆是死气。
而今的这片土地，给江素的感觉魔域一样，就像是海里的鲸落，一物死，万物生。
死的人，生的是……各种污秽不堪。
江素向储物袋里掏了掏，察觉大多数东西都没有变化位置，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方折的手臂，“方折，你说说，这里现如今是幅什么景象。”
她取出一包香囊捂在鼻前猛嗅，这才能不用扶着方折，就直挺的往前走。
刚踏出三两步，她又察觉到有东西在绊自己，弯腰去摸绊自己的东西。
“尸……体，都是尸体。”方折回道。
“嗯？”
这时，一只手突然捉住江素的手臂，奈何江素手快，还是抓住了剩下的东西。
“素素，小心，这东西别拿。”
？？！！
江素猛地回头，一把抱住身后之人，青丝蹭在这人的脖颈处，鼻尖猛嗅，这人的体香，远胜过灵材香囊的味道。
“小师姐～你来啦——”
青衣少女像只树懒，双腿都盘上董倚衣的腰，两只手紧紧的环住她的脖颈，头也蹭到她的耳边。
董倚衣撵了撵江素无意挡在自己视线前的头发，闭上眼，猛吸这只小树懒。“素素，你终于醒了，怎么这么快就来山下了，不需要再恢复恢复吗？如今山下这一处的情景，不应该让你看到的。”
董倚衣又拍了拍江素的后背，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些湿润，她这才回过头。
“……”
“素素……”
“怎么了小师姐？”江素不明所以，轻声呢喃问道。
“嗯……可不可以把你手里的人头放下，血滴我身上了。”
“……”
“啊！”
江素立刻从董倚衣的身上下去，蹲下，摸索着将这颗淌血的人头放回“原处”。
董倚衣注意到江素的动作，转瞬又察觉到青衣少女紧闭的双眼。
“素素你！！！”
董倚衣立刻蹲下，按住江素的肩膀，缓缓让其转过身子。
“素素，你这眼睛……”
董倚衣心下一凉，隐约猜到情况的她，眼角微微颤动，屏息凝视，等着回应。
江素察觉到小师姐情绪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怔了片刻，紧接着勾起唇角，甜笑道:“没事啦，小师姐不用为我担心，素素这只是一时的症状，过些时日修为稳定了，就能恢复啦。”
“小师姐不如和我说说，这里如今是个什么场景，听说这是疫病怎么突然就有疫病了呢？”
江素伸手指着远处。
她方才已经用灵力聚集在眼后，虽不能亲视，却对一切的情况有了了解。
远处有很多死人，他们应是被摞起来的，还有些喘着气的，从一根根经脉的循行分析轮廓，他们是坐在尸体前。
董倚衣迟疑了一刻，皱着眉头，将目光落在远处，开口道:“这里……”
“这里是人间炼狱。”
？？？这地方竟然能让师姐称作人间炼狱？？？
“素素，你应该听不到此处有任何声音，这是因为我和阵峰的众人在此处下了阵法，禁音阵界。”
“其实……现如今，到处都是死去的老鼠，老鼠身旁就是凡人。”
“嗡——”
江素听到老鼠二字，浑身彻底僵硬住，原本的面无表情转瞬化为惊恐。
老鼠啊，和老鼠有关的疫病除了鼠疫还有什么？！
对于现代人来说，或许把名字换成黑死病，才是真正的如雷贯耳。
“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
江素神情恍惚的跨过地上的尸体，这一瞬间，仅仅这一瞬间过后，她的识海就精准的浮现出此地的画面。
远处十丈外，有上百具尸体被摞在一起，高过往日里中都繁华街里的三层朱楼，鲜血不断从“人朱楼”上流下。
疑是血河落九天……
此时的血河极其粘稠，黑色已经盖过原本新鲜的红，从远处看像是流出的石油，血河中掺杂着老鼠的尸体，人的碎肉。
这里是飞蝇和蛆虫的温床，鼠蚤这个罪魁祸首在两位大小王之间叫嚣，彰显着自己的功德。
蛆虫已经有了厚度，覆盖在人身体上像晦暗的雪，洋洋洒洒是一场秋日提前的冬情。
江素想到了小师姐所说的阵法，这才发现识海中的飞蝇尽数被困在“人朱楼”中，它们在寂静中叫嚣，鼠蚤也难以脱逃。
青衣少女少见的头皮发麻，她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依旧是黑暗。
黑暗中再次浮现她识海中的诡异景象。
“真该死啊……”
董倚衣的话没有结束:“这阵法束缚住了疫病的源头，这些老鼠，跳蚤，还有飞蝇，被医修们一致认为是大疫的源头。”
“待沈师弟过来，便会将此处焚烧殆尽。”
“那些尚且活着的人怎么办？哪里应该没有修士吧？”
江素突然问道，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冷淡的音调，像是在和董倚衣讨论去食为天点哪些菜。
董倚衣沉默了，她始终是那位最怜悯凡人的人。
“没有修士……修士不会受疫病影响。”
“不行的……素素。”她鼻头一酸，突然哽咽到。
“不行啊，这些凡人若是活着，便会死更多人，每日来红枫镇寻求生机的凡人挤满了南北街，东西的源头不清，死的凡人更是如今的好几倍……”
“我们……我们没寻到解决的方法，就只能让人少死些，山脚下还有大片没有染病的人。我们不能弃他们不顾……”
小师姐的语气分明越来越坚决，可江素却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小师姐什么时候杀过凡人啊……
磔媆剑下唯恶魂，小师姐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啊。
江素摸索着手臂，捏了捏她的手，紧接着又整个人抱住董倚衣。青衣少女踮着脚，让自己的下巴垫在白衣女修的肩膀上，吐息尽数在她的耳畔。
“小师姐……我来。”
我来处理这一切。
下一刻，江素猛地松开手，冲着远处的方折大喊道:“方折！把我小师姐带回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