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根引,无根阴,五更硬。
江素眉头紧皱,手不经意的摩挲着下巴思考,在心里道:“”我依稀记得这个名字,这是应是西域的功法……是合欢宗还是旁的邪修传承的功法?有些记不清了。”
五更又称平旦,是日夜交替之处,即为凌晨三点到五点。
“……方才用灵力查体并没发现这人有器官……缺损的问题。所以……还不严重?”江素在心中嘀嘀咕咕道。
而后青衣少女斟酌着话语,十分诚恳的说道:“我建议你,这个功法最好先停停。”
这体修闻言睁大了眼睛,扎眼时故意上眼皮用力,能让旁人清晰的看见他的长睫。
“……”
睫毛弯弯眼睛眨眨???
“为什么呀?奴家觉得这功法还蛮厉害的,最近奴家和旁的修士打架,他们都会时不时走神,甚至还会被奴家的震慑住,奴家的修为都为此提升的快了许多。”
体修对江素的提议拒绝的很明显,就差将“我想换个治法。”写在脸上。
江素听完他的话,微微勾唇,笑容清浅易碎,像是水中倒映的明月,经不起波澜。
“你可以不停止修炼……那现在你可以直接从座位上离开了。”
滚吧。
明月何时会将人拽出深潭。
“为什么?是……是奴家惹江小医仙生气了嘛?奴家的错,奴家请江小医仙出手!一定要救救奴家的手指!奴家不能有这么大的弱点呀!”
体修的眼眶里瞬间就沾上了几滴晶莹的泪珠,衬得他的黑皮更加刺眼。他见了江素的送客态度,很是着急,扒着江素的手腕不愿松开,脸上满是柔情。
像极了拽着救命稻草的坠崖人。
江素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她不气,一点气也没有。
这人来求医,告诉了他最根本的建议他也不听。这和那些在医院住院却又抱着本《求医不如求己》的患者有什么区别?
“松手。”江素隐忍道。
“不是……江小医仙……”
江素骤然睁眼,面无表情,眼神像极了在看一个腐败无用的木头,是嘲讽。
“你说此法可以调转阴阳,那我问你,你近日调转了什么事物的阴阳?你的修为是提升快了,你可察觉是阴气快了还是阳气快了?”
“你一个浑身阳刚之气的体修,你增长阴气有什么用?你要去合欢宗吗?”
“五根引,无根阴,五更硬。我就直言告诉你,若是你继续逐渐这个不知师承何处的功法,过一段时间,你不止会五指僵硬。”
“病至严重,五更之时,你甚至会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我再问你,你觉得这是你的弱点吗?”
“这分明是你的致命之处!要是有人想杀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找到你的栖身之处,五更之时,连孩童都能用枕头将你闷死!”
江素长吸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桌子,体修总觉得少女的骨节,应是想要敲在自己的头骨上。
“无妨,诸事随你。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想要吃药,我这就拿丹药给你,服用后软骨软筋,长期服用效果减半。”
江素说着,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碧色的中号琉璃瓶,放在桌上。
琉璃和木桌碰撞之音,好似天边误响的丝竹,将体修怔在原地。
“当效果彻底消失后……算了,你不需要担心这事,你活不到我的丹药失效。呵呵,邪修之法邪修用,能留你到那时,算你命硬。”
“哦,对了。”
江素面不改色的将虎狼之词脱口而出:“你的男子之物会逐渐缩小然后消失,从此你是真正的无根之人,嗯……阴阳平衡,真正意义上的阴阳平衡。”
少女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真有意思。阴阳平衡,什么东西会阴阳平衡,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没有那东西喽。”
体修听这位十五岁的青雉少女说出此话,耳尖唰的就涌上了鲜血,红的像是鲜血透皮而出。
他不明白,但是他现如今有些……恐惧。
恐惧自己的功法……恐惧这位……医仙之女。
他来这一路,听了不少有关于医仙之女的传闻,什么妙手一出,中都的王爷从萎靡之态一夜化为御女真君子在柳巷之中大发雄威。
瘸腿多年的小将军从轮椅上猛地站起健步如飞,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下属打出了十八处重伤。
更有内存心魔的修士,服用过她炼制的静心丸后,直接当夜发作除去心魔,抗下进阶雷劫毫发无损。
他虽然不认识江素,这位医仙之女,但他知道人人都称赞的人,必然是一方土地的大善人!
“怎么会……”体修低下头,泪水如同绿豆滚落在桌面上。
江素有洁癖,但不严重,因为她的宽容仅限于自己,平日里独处久了,连她自己渐渐的都忽略了此事。
直到她现在看着这位黑皮猛男当着她的面鼻涕一把泪一把,甚至还滴在自己坐诊的桌子上。
“……”
受不了了……
少女的笑容瞬间消失,声音机械又冷漠:“赶紧走,要么把服药后把功法断了,要么服完药等到死。别耽误我时间,我没有心情陪你耗着。”
她已经很明确的点出了活路和死路,是死是活,全凭人家自己做主。
良言不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她是医修,她不是这人的爹妈。
有些病人就是喜欢自作主张,现世的时候这种病历,江素见过的,听过的,数不胜数。
半身不遂求治中医,服药半年,病人在能下地走路,自行穿衣后主动的断了汤药。
再来求诊时已经是动弹不得被家属抬架子送来的医院。
这时候再治就和初次治疗难度全然不是一个层次,再想恢复到能走路的程度,几乎不可能。
江素还听过自己的老师讲述曾治过的癌症患者,在控制住癌细胞后自顾自的断了汤药。
最后当然是再求医,医也无能为力,踏上自己选择的黄泉路。
这体修现如今不想清楚,就算听了自己一时的威胁,服药断功。待哪日修为停滞,心痒痒又重新拾起了老路子,病发来叩门。
自己也会是闭门不待。
体修手里捧着琉璃瓶视如珍宝,满脸泪痕,衣襟半湿。
“下一位。”青衣少女冷漠的高声道。
体修终是起身离开,三步一回头,不知是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