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很快上来了,屋里只剩下咀嚼声。
“对了,弟妹,这边马上开学了,要是可以,我这次跟你回去一块把晨晨的学籍转过来。”关洋觑着苏半夏的神色,试探地开口。
“关部长,我都说了同意他到京城上学,自然就不会反悔,只是你们也信守承诺才好。”苏半夏无奈说道。
关洋总是有些患得患失的,这段时间隔个一两天就跟苏半夏确认一遍是不是真同意让苏晨到京城读书了。
“你妹妹那个事儿怎么处理的,我不会让步的。”苏半夏再次重申。
“你放心吧,我也不会让步的。”关洋信誓旦旦地承诺。
“对了,你妹妹那个什么亲戚什么……就是那对儿夫妻,是怎么回事啊?”苏半夏想到那对在火车上遇到的夫妻,没想到他们竟然跟关家有关系。
“咳,他们是关欣婆家人,她当初不听我父母劝告,非要……现在数不清的鸡毛蒜皮,也是她自找的。”关洋并不同情关欣,这些年已经把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消磨干净了。
他不愿再多说,说多了也是惹人笑话,外面看来家大业大前途一片光明的关部长竟然也是家里一地鸡毛。
“我昨天去了一趟关爷爷家,只见了关爷爷,没见关奶奶。”苏晨说。
苏半夏惊讶地看了关洋一眼,关洋解释道:“不是,我妈没走,她自己在楼上房间待着呢,只是闹那么一遭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而已。”
“我又没多想,你紧张什么。”
关洋悻悻闭嘴,还不是怕她多想,她一多想不要见,那事情就变了再变,他可承受不来。
苏半夏虽然是第一胎,但是什么都能吃,没有害喜的症状,程延给她夹鱼肉的时候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让苏半夏好笑。
“我说了不吐,你别这样挺着了,坐下吃饭,我又不是夹不到。”
程延随便夹了最近的两筷子开始扒拉米饭,他下午还有公事要办呢!
苏半夏给他盛了碗丸子汤,“喝点儿稀的,你多喝水知不知道,看你嘴唇上都是死皮,都到京城了,让人领导看见最好的一面嘛。”
饭吃了一半,程延便着急忙慌地走了,上去去接乔浮白都是他临时抽时间去的,交给别人他是在不放心。
以前乔浮白只是他媳妇的师傅他要以礼相待,以后是大舅了,更要用心。
吃完饭,苏晨闹着要跟苏半夏回去,苏半夏哄着他带晁解放去玩滑板,“晚上再回来,我又不会跑,你带解放哥哥好好玩玩儿,他以前没玩儿过呢。”
晁解放也顺势说道:“是啊,晨晨你教教放哥,咱晚上给小姑带地安门门口的肉饼,你不是说好吃吗?”
苏晨也意识到了一些东西,抠抠裤子,“那……那行吧,我跟放哥玩儿。”
关洋有眼色地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离开了。.
不算小的包厢里只剩下乔浮白和苏半夏两个人。
桌面上的杯盘狼藉已经被撤走,上了一壶泛着热气的菊花茶。
“菊花茶可以喝,消暑去火气还没有咖啡碱。”乔浮白笑了笑,“咋了,见了我不会说话了?面对不了?”
苏半夏摇摇头,“我以前也没见过您,谈不上面对。”
乔浮白随着苏半夏的话不知道回忆到了什么,“是啊,她从小就心灵手巧,不到十岁就对家里的织染方式了解得一清二楚,女工手艺也是跟铺子里最好的绣娘学的,十二岁就制了第一件她设计剪裁的成衣,在省城风靡一时,她妈妈还说将来要送她去国外的学校学设计,她天生就是接手家里布庄的料子。”
想起原主衣服上栩栩如生的花朵,和陪嫁被面上的龙凤呈祥,原主母亲却是个制衣方面的行家。
“当年,我……不到五岁吧,被我爷爷,也就是你曾外祖收养了,本是要给你妈妈做赘婿的,可是我跟你妈妈就是单纯的兄妹之谊,可是谁娶她我都不放心,我就想她要是没有喜欢的人,我就娶她,她就可以一辈子开心地做衣服。”
“可是你妈妈在学校里遇见了你爸爸,哈哈哈,其实开始他们也来了一遭棒打鸳鸯,你爹穷成那样,谁不觉得他别有用心,可是……后来还真是感谢你爹啊!”
当年的动乱,一夕之间,赵家的靠山倒台,群虎环伺,加上一批国宝的安置,彻底压垮了赵家。
短短数月,赵清宁从一个娇娇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变成了举目无亲被人追杀的流亡之人。
要不是苏正方当机立断,寻到了躲藏在桥洞下狼狈的赵清宁,一路隐姓埋名回到了前枣树村。
或许,今日便不是今日。
苏半夏静静听着,听他描述他印象中那个善良天真又快乐的赵清宁。
可是她不认识赵清宁,她印象里的是赵瑞霞,是那个经常恬淡笑着望着远方的女人。
不知讲了多久,乔浮白中午停下了,可能是渴了吧,连喝了好几杯水。
“乔大夫,我能问问,当年您为什么不在我母亲身边吗?”
乔浮白苦笑,“你母亲和你父亲认识很早,但我认识她更早,她有心脏病,但是国内的医生治不了她。”
“所以你……”
“你曾外祖虽疼爱你母亲,但他不会同意你母亲去国外开刀做手术的,更何况还是那种袒露胸腹由男医生做的手术。”
乔浮白抿着嘴角,“当时,我以为我会和你母亲结婚,便提出我去学西医,到时候便由我替你母亲做手术。你曾外祖同意了,或许是他也愿意看我不沾手天和布庄的生意。将来能入赘,还能有个一技之长,怎么看都是两全之策,他便出钱送我出国学西医。”
“可是,就几年的时间,就几年……”乔浮白眼睛里浮现痛苦之色,“我知道的时候天和已经不行了,赵家更是……那时候没有飞机,我只能坐船,一个月的时间漂回来,赵家人死的死走的走,你母亲早就不知所踪。”
“后来我发觉赵家老宅附近总有人盘桓不去,还有人总打听你母亲的踪迹,更有传言你母亲卷了家里最后的钱财桃之夭夭,我便知道,你母亲手里的印章被盯上了。”
苏半夏看他如此痛苦,有些不忍,“所以,您就拿着另一枚印章露面了?”
“那是天和的公章,放在哪个地方我最知道。”乔浮白有些得意,“他们还不是拿我没办法。”
乔浮白说得如此轻巧,可苏半夏知道定然不是这么随意,中间吃了多少苦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辛苦了。”苏半夏轻轻说。
乔浮白眼里闪过一丝泪光,然后眨眨眼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