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去京城比赛,先是前期整体培训就要耗费不少时间,后面赛程又长,等苏晨回来大概都要夏末了。
苏晨也从最开始的每天一个电话,变成了两天一个电话,再到一周一个电话。无他,太忙了,比在昌新港的时候要忙好多倍,按林听涛说的训练强度,苏半夏都有点后悔送他去,毕竟还是个小孩儿,太累了怎么得了。
可去了大概一个月左右,苏晨打电话的时候就越来越多提起关洋了,倒是没有提起过陈莹和陈将军,不知道是陈家人没去还是怎么样,关家人的家谱倒是在苏晨的嘴里还原了一大半。
“今天他来给我送粽子,甜的挺好吃,但我说不好吃,我骗他的。”
“他今天给我送了新衣服,这几天天天下雨,晾的衣服都没干,我就穿了,姐姐你怪不怪我。”
“今天关家爷爷让他带了梨膏糖给我,姐姐我给你留了几块,但天太热了,都化了。”
苏半夏听得又窝心又遗憾。
她知道,苏晨早晚要跟关家人接触的。
终于,入六月第一天,苏晨挂记程欢考初中的事情,专门打来了电话,前面跟程欢叮嘱很久之后,才把电话移交给苏半夏,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好些有的没的,最终还是绕到了那个话题。
“他……他说,关家奶奶生病了,想见见我。”
说完苏晨就不说话了,等着苏半夏给他下指令。
苏半夏沉默良久,没有说话,还是到了这一天吗。
在苏晨刚到京城的时候,关洋就打来了电话,将苏晨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跟苏半夏说了,包括苏晨住哪里,比赛在哪里,温度多少度,甚至连比赛老师都打听清楚了。
但苏半夏不想听关洋描述苏晨在京城他的关照下多么聪明乖巧,后来大部分电话都是程延接的。关洋是多善察人心的人呢,后来便只说苏晨的近况而不提自己的功劳,后来他的电话基本都是打到程延办公室去。
他们都知道,他们都是苏晨最亲的人,但却天然存在着一道沟壑,尴尬又无法逾越。
听着苏半夏那边的呼吸声,苏晨绞着手上的电话线,做错事一般垂下头。
“我……我不去了。”
苏半夏抿唇,“要去的,怎么能不去呢,再让人说咱爸妈不会教孩子,出发的时候带的最大的包在旁边吗?”
苏晨扭头看一眼招待所的柜子,黑色的手提包露个角儿,“在。”
“夹层里有你的玉佩和肚兜儿,去了带上吧,还有侧面儿袋子里,放了两个香包,安神助眠的,去了就说……是我的心意。”
苏晨嗓子里像噎了一团棉花,东西都是他来京城之前就备好的,那她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见关家人吗?
回想这段时间,他似有似无地提起跟关洋相处的事情,他姐姐也笑着回应,好像没什么事情,但事情到了临头,怎么这么难迈步呢?
一阵一阵的愧疚犹如滔天浪潮般打向苏晨。
在苏晨“我不去了”说出口之前,苏半夏像是预料到一般,“不许说不去,要去,要大大方方的去,有礼貌知礼数,他们要喜欢你你就多待一会儿,只要有一个人露出不欢迎你的样子,你扭头就回来,知道吗?”
苏晨早已眼泪朦胧,“我……我想你陪我去。”
苏半夏眨眨眼,笑道:“说什么傻话呢?等你回来,我去火车站接你。”
林听涛去洗了个衣服的工夫,回来就看见苏晨抱着电话哭,吓了他一大跳,“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苏半夏听见林听涛的声音,说:“晨晨,把电话给林老师。”
“林老师,真是麻烦你了,小孩子想家了。”
林听涛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不舒服呢,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回家呢,我尽量多挪出一点时间给他打电话。”
“那谢谢您了林老师,又是管他的学习,又是管他的生活。”
“这算什么,苏晨姐姐你不知道,苏晨表现可好了,好多比他大的孩子都不如他呢。”
“是吗?那也是您教导有方。”
这句话林听涛知道水分有点大,纯属客套。苏晨有今天的成绩,老师的教导不能说没有作用,但是他自己的天分和努力一定是占大多数的。
“这个星期苏晨有个长辈生病了,要去看,到时候会有亲戚来接他,您让苏晨跟着走就行,要是晚上八点以后还没回来,您就给我打电话。”苏半夏最后说到了正题上。
林听涛一下就想起了那个老是给苏晨送东西的男人,“是关先生是吧?”
“呃……对。”
“好的好的,苏同志,您这个亲戚真是负责任啊,只要是有时间就来看苏晨上课,还送吃的送用的,真是多亏他苏晨才能适应这么快啊。”
苏半夏又谢了几句,没跟苏晨再说话,就挂了电话。
电话手柄被放在电话机上,苏半夏已是泪流满面。
程延一直倚在门口看着,苏半夏颤抖着抱着自己的臂膀,看着窗外的月亮。
他走上前从背后抱着苏半夏,嘴唇在耳畔贴了贴,“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别这样。”
当初苏半夏往苏晨手提包的夹层里缝上玉佩和肚兜儿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是这么个结果。
“你说,苏正方同志和赵瑞霞同志会不会怪我?”苏半夏称呼原主父母的名字,是为了区分自己与原主,她知道自己和原主不是一个人。
程延不理解她的意思,只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又亲亲她的头发,“不会的,岳父岳母都是好人,当初救晨晨肯定也不是为了将他留在家里,他们会理解的。”
苏半夏转过身,抬头定定凝视着程延的眼睛,那双眼睛包容、温和,又含着说不出的情愫。
她抬手抚摸程延的脸颊,“程延,如果我不是我,你还喜欢我吗?”
程延失笑,“说什么傻话呢?这几天你都没休息好,走,我抱你去睡觉。”
但苏半夏却固执得很,“如果我不是现在这样的,我不长这样,我还有残疾,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程延看苏半夏执着地非要一个答案,也不再使力抱她,两个人懒懒地倚在一个沙发里,“那你还是你吗?还是那个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动不动就要掐我的小辣椒吗?”
苏半夏绷住嘴,“我……我不会说话呢?”
“不会说话也没关系,我会说啊,我替你去吵架。”
“长得不好看呢?”
“我长得也不好看啊,到时候更般配。”
苏半夏抬手搂住程延的脖子,热烫的眼泪流了程延一脖颈,程延不知道她怎么了,但缓缓拍了她的后背。
这天的苏半夏格外黏人,程延体恤她心情不好要早点儿休息她还不乐意,大腿勾着程延的腰不放,嘴上还挑衅一般说着“程团长怎么还不到三十就不行了,不想要圆滚滚肉嘟嘟的儿子闺女了”。
那年轻力壮程团长能忍?
提枪上马,红鸾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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